這藥的溫度,倒是合適。只是……誰來告訴她,這藥爲何這麼苦?
見蘇蒔臉色不對,張梁連忙問:“蘇答應,此藥有什麼不妥嗎?”
蘇蒔臉色複雜地搖了搖頭。沒什麼不妥,就是有點苦罷了。
不過,這樣的苦藥,倒是正好和傅默淵這傢伙相稱得很。
蘇蒔在龍牀邊上坐下,懷着惡作劇的心思,舀了一勺湯藥給傅默淵。
傅默淵形狀完美的薄脣,隨着蘇蒔的動作微微開合。那藥汁,便直接流入了他的雙脣之間。
蘇蒔原本想要看傅默淵的熱鬧,還以爲他會被這藥苦得臉色難看。誰知接連喝了幾勺苦藥,傅默淵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
蘇蒔心裏納罕,喂藥的動作也輕柔了一點兒。
看蘇蒔給傅默淵喂着藥,張梁給了身後的小太醫們一個眼神,便悄沒聲息地退出了後殿。
來到前殿時,太后和一干高位嬪妃們還在。
嫺妃被太后申斥了一通之後,整個人安生了不少。見到張梁來,她也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沒敢再多說什麼。
張梁跪在太后面前,低頭道:“微臣參見太后。”
“張院判起來吧。”太后皺眉,問張梁,“眼下皇帝的身子,如何了?”
“回娘娘的話。”張梁小心翼翼地告訴太后,“皇上一直沉睡,至今未醒。”
“什麼,他居然還沒有醒?”太后聞言一愣,眉頭皺緊。她沉思了片刻,又問張梁,“既然如此,那你可知道,皇上大概會在多久之後醒來啊?”
“這……”張梁捏了把汗。太后的問題一個比一個無法預知,他根本就回答不出來,只能戰戰兢兢地道,“吉人自有天相。皇上是真龍天子,不會出事的。”
這樣的表態,其實也是變相道出了張梁的答案。
嫺妃聽得腿一軟,險些歪倒在地。好在她一直坐在椅子上,身子有所支撐,這纔沒在衆人面前丟醜。
“是嗎。”太后嘆了口氣,“既然如此,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遵命。”
張梁行了個禮,起身退下。
“太后娘娘,這該怎麼辦。”淑妃方纔一直未曾開言,這會也有些慌了。她回眸看向太后,“咱們,咱們總不能看着皇上這樣病下去呀!”
太后聞言,娟好的眉頭皺得更緊。她看向淑妃,不鹹不淡地問了一聲:“哦?淑妃,既然你口口聲聲說咱們不能這樣。那你不妨說說,你打算怎麼辦?”
“這……”
淑妃一時間也拿不出個章程來。
“哼。”太后手上捻動着紫檀佛珠,一向慈祥的容顏上,也浮現了絲絲冷意,“既是想不出什麼法子來,就安安靜靜地待着。別在這裏有的沒的亂嚷嚷一通,攪擾了哀家的心思!”
淑妃被說得臉上掛不住,火辣辣的,只能低頭不言。
一旁的嫺妃卻是轉過頭,略略幸災樂禍地看了淑妃一眼。
方纔只有她一人被太后教訓,難免於面子有損。但是,如今既然淑妃也跟她一起捱了太后的訓斥。那她在面子上,可就好看得多了。
“行了。”太后站起身來,又恢復了往日的慈悲模樣,“你們待在這裏,也有好些時候了。恐怕啊,這會兒你們也都累了。小江,你送各宮嬪妃回去休息吧。”
“是,奴婢知道了。”江姑姑福了福身,轉頭看向嬪妃們,“各位娘娘,請回吧。”
德嬪是最不願意惹事的。太后既已有令,她當然不會反駁,福了福身道:“是,臣妾告退。”
淑妃帶着夏答應,也不情願地離開了。
其他各宮嬪妃,也大都識趣地走了。
唯有嫺妃,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樂意離開的。
她扭手扭腳地站在那裏,神色彆扭。
太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眸光淡然,看向嫺妃:“哀家年紀大了,口齒難免有些不利落。嫺妃,是不是方纔哀家說的話還不夠清楚。你還待在這裏做什麼?”
“太后娘娘您仍然青春正好,哪有什麼年老一說。”嫺妃連忙賠笑,“臣妾,臣妾只是放心不下皇上,想要多在這裏看看罷了。”
“哦?”太后問,“你的意思是,想要在這裏陪皇帝了?”
嫺妃點頭:“正是如此。”
“嗯。”太后頷首,“你這份心意,哀家明白。只是皇帝身邊,已經有了蘇答應伺候。至於你,就先回去吧。”
其實嫺妃執着於要留在這裏,正是因爲蘇蒔。以她那事事掐尖要強的性子,又怎麼會容得下蘇蒔專美於前。
“太后娘娘。”嫺妃忙道,“蘇答應剛進宮不久,連規矩都沒學全。她哪裏懂得怎麼伺候皇上,還是讓臣妾來的好。”
太后微微一笑:“讓蘇答應伺候皇帝,是哀家的意思。嫺妃這話是說,哀家的眼神不夠好,纔會讓蘇答應去伺候了?”
太后這話雖然四平八穩,卻暗含機鋒。
嫺妃一聽,頓時驚住了,迅速搖頭否認:“臣妾沒有這個意思,太后娘娘明鑑!”
“嗯。你這孩子一向還算恭敬,想來的確是沒有這個意思的。”太后神色頓了頓,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出去吧。”
“……是。”
話已經說到這裏,再無餘地。嫺妃無奈,只能站起身來,怏怏地出了宮門。
太后看着嫺妃的背影走出視線,不由微微搖頭。
江姑姑送了那羣嬪妃們回來,便看見太后的神色。
她跟在太后身邊,已有二十多年的時間。對於太后的心思,已經能徹底揣摩通透。
江姑姑悄聲問:“太后娘娘可是覺得不耐煩了?”
“稍有些。”太后嗯了一聲,淡淡道,“宮裏有人謀求算計,原也是常事。只是,哀家一向不喜歡這宮裏,有人算計到哀家眼前來。”
江姑姑瞭然,笑道:“看來是方纔有哪位小主,讓您看出什麼見不得人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