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現在,倒是還沒想過,要直接將她殺死在這裏。
傅默淵微微一笑,收起手掌來。
蘇蒔蠢笨得緊,憨憨傻傻的,和宮裏的人精們作風大相徑庭。這樣的人,那幕後主使者是斷不會要的。
既然如此,還不如讓這丫頭繼續在他身邊呆上一陣子。
畢竟人精看多了,偶爾來個憨憨傻傻的丫頭,就像山野小菜一樣別有風味。
蘇蒔睡得很沉,渾不知道,自己在夢中已然逃過一劫。
今夜,她的夢並不安穩。一會兒夢見傅默淵面無表情地吩咐身邊侍衛,讓他們出去斬殺十個人。過了一會兒,又夢見傅默淵宮中積屍如山,血流成河。
然而不管做了什麼樣的噩夢,蘇蒔一直都睡得迷迷糊糊的,始終沒能醒過來。等她終於睡醒,天光已經大亮。
“嗯……”
蘇蒔揉揉眼睛,喉嚨裏發出迷迷糊糊的一聲。
傅默淵手中拿着一本《戰國策》,正低頭看着。聽見蘇蒔的動靜,他淡淡問了一聲:“怎麼,醒了?”
狗,狗皇帝?
蘇蒔嚇了一跳,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她後知後覺低頭看了身下一眼,看見明黃色的被褥,心裏便是咯噔一下。
完了。
不知什麼時候,她居然就睡着了。而且睡着之後,居然還爬上了龍牀,侵佔了傅默淵的地盤……
蘇蒔趕緊從牀上爬起來,乖覺地做出口型:“嬪妾罪該萬死!”
傅默淵冷嗖嗖地看了她一眼:“說說,你是哪兒該死?”
“嬪妾……”
蘇蒔趕緊掏心掏肺,拼命回想着昏睡之前的事情,試圖做出更深刻的檢討。
然而當她終於想起昏迷前的一幕,蘇蒔卻是瞬間便被震住了。
刺客,匕首,還有身後的傅默淵……
她原本以爲,自己面對的情況,會比現在慘烈得多。可是這會兒,她身邊卻少有痕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皇上。”蘇蒔舔了舔嘴脣,小心翼翼地拉起傅默淵的袖子,“方纔,到底是怎麼了?”
傅默淵冷冷地問:“什麼怎麼了?”
“就,就是。”蘇蒔咬了咬脣,口型都比平時含蓄了幾分,“方纔,不是有刺客來刺殺您來着嗎?那刺客,這會兒在什麼地方呢?”
傅默淵反問:“什麼刺客?”
“啊?”
蘇蒔頓時就傻了。
剛纔她明明是看見,有刺客意圖刺殺皇帝的呀。怎麼這會兒,傅默淵卻在否認呢?
“蘇答應,你是不是睡迷糊了。”傅默淵有些好笑地彎脣,擡手以手中的書本敲打蘇蒔的腦袋一記,“朕這裏一直安靜得很,什麼時候有過你所謂的刺客。”
“……真的嗎?”蘇蒔還有些不敢相信,“可是……”
傅默淵皺了皺眉,似是有些不耐:“夠了,沒有可是。”
說罷,他低頭繼續看書,分明是不想跟蘇蒔多說話。
她低下頭去,腳尖輕輕摩挲着地面。看見一片乾淨的青磚地,心底又是一陣迷茫。
這太和殿的地面上,確實是沒有血跡的。如果說,方纔的確有人來行刺,而傅默淵也將那個刺客給處理了……這裏,應該是有血跡的吧?
更何況,若是傅默淵當真殺了人,這會兒她的身子一定會不舒坦的。畢竟陽壽減了一年,對她的影響也不小。
看來,的確是她睡得迷糊了,纔會連那些事情都能記錯。
蘇蒔心底嘀咕幾句,有些無奈。一時間,幾乎不知自己今夜的一切是真是幻。
傅默淵側眸看了看蘇蒔。看見她神色茫然,脣角微微一勾,多了抹笑意。
看來今夜讓蘇蒔來伺候,的確是一個十分正確的選擇。也唯有蘇蒔的迷糊性格,纔會因他不鹹不淡的幾句話而懷疑起自己來。
若是今天來到這裏的人是嫺妃平婉兒,抑或是德嬪之流。她們雖然也會乖覺地裝作無事發生,但以她們的精明,還是會多少懷疑他的話語……到時候,他又少不了要煩心。
傅默淵忽然道:“蘇答應。”
蘇蒔連忙點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你倒是個不錯的。”傅默淵微微一笑,“往後,便好好在朕身邊伺候吧。”
說罷,他重又低頭,看回了手上的書。
蘇蒔心底,卻因這句話而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想想剛纔傅默淵的種種舉動,她的臉色有點糾結。想要傻乎乎地露出一個笑容,卻發現傅默淵壓根就懶得擡頭看自己一眼。
這般糾結着,終於到了雞唱五更。
外頭的大太監一進來,看見的便是傅默淵靠在牀邊,手上拿着一本書,而蘇蒔小心在牀邊伺候的景象。
“皇上……”那大太監頓時一喜,連忙跑到傅默淵身邊去,“您總算是清醒了。”
“嗯。”傅默淵頓了頓,“讓太醫過來,爲朕診治一下。順便,將蘇答應送回自己宮裏去。”
“是,奴才知道了。”大太監連連點頭,回頭衝蘇蒔諂笑,“蘇小主請跟咱家來。”
蘇蒔衝傅默淵福了福身,算是告退,隨即默默跟在大太監身後一起出去。
走出房門的時候,大太監一直在後頭喜滋滋地念叨着:“蘇小主,今日您伺候皇上算是有功。想必有了今天的事情,皇上也會對您更上心幾分了。將來,咱家可少不了小主您幫襯呢!”
話裏話外無比熱情,甚至熱情得有些過頭。
蘇蒔並不慣於這樣的馬屁話語,臉上笑得有點僵。
走出太和殿,大太監揮了揮手,示意旁邊的小太監過來。
等那小太監來了,他咳嗽一聲,正色道:“皇上讓咱們送蘇答應回清從殿。你去把這件事做好,可別出差錯!”
那小太監連忙答應了:“是,公公。”
大太監看向蘇蒔的時候,已經又換上了一副笑臉:“蘇答應,請吧。”
“……”
蘇蒔點點頭,默默帶着小太監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