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蒔臉色僵了僵，小心翼翼地脣語，“嬪妾說的是實話。”
傅默淵擡手敲了敲桌子，聲音又冷幾分：“朕讓你——說實話。”
完了，暴君生氣了。
蘇蒔打了個哆嗦，不敢再胡說八道，只能老老實實地道：“嬪妾只是覺得，就這樣扔了一盤好端端的喫食，怪可惜的。”
“可惜？”傅默淵挑了挑眉，“區區一盤栗子餑餑，就讓你這麼惋惜了？”
蘇蒔點點頭，認真地道：“栗子餑餑很好喫的。”
先前外婆還在世的時候，也讓廚房做過這樣的東西給她。
只是外婆過世之後，她一個小小孤女，在府裏自然不受待見。
舅舅和舅母無視了她許久，只當府裏沒她這個人。
她的份例一降再降，到了後來幾乎只是喫糠咽菜……更別說，是喫什麼栗子餑餑了。
傅默淵皺了皺眉，沉吟片刻，冷淡道：“行了，朕知道了。”
知道，他知道什麼了？
蘇蒔正想問一聲，便聽見傅默淵叫了一聲：“薛九功。”
薛九功正好倒完餑餑回來，聞聲上前：“是，老奴在。”
傅默淵在薛九功耳邊說了幾句，聲音很低。
薛九功聽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臉色複雜地看了蘇蒔一眼：“……是，老奴明白了。”說罷，低頭默默退下。
蘇蒔不明所以地看着薛九功，不知道方纔傅默淵到底說了什麼。
她正琢磨着，傅默淵已經冷然開口：“蘇常在，過來。”
蘇蒔連忙乖乖走到傅默淵身邊，停下腳步。
傅默淵擡手拉過蘇蒔的手：“聽說前日，太后給你賞賜了？”
蘇蒔睜大了眼睛：“皇上是怎麼知道的？”
看見蘇蒔的脣語，還有她過分單純的表情。傅默淵脣角一勾，淡淡道：“在這宮裏，沒有朕不知道的事情。”
“是嗎。”蘇蒔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誇獎傅默淵，“皇上真厲害！”
若是換做旁人，一定會聽出傅默淵的弦外之音——他在蘇蒔身邊，安插了幾個眼線。
也就只有蘇蒔纔會這般無知無覺，簡直傻得可愛。
傅默淵輕笑一聲：“朕還聽說，你問太后要的賞賜，是桂花松子糖。”
“嗯？”蘇蒔愣了下，有點不好意思地扭了扭手腳，“沒想到，皇上連這個都知道。”
傅默淵問：“爲何是桂花松子糖？”
蘇蒔歪了歪腦袋：“因爲，松子糖很好喫呀。”
傅默淵眸光深了幾分：“是麼？你要松子糖的原因，當真就這麼簡單？”
“對呀。”蘇蒔不明所以地點頭，眼神懵懂，“就這麼簡單呀。”還能是多複雜的原因？
傅默淵不語。
他靜靜看了蘇蒔許久，脣角勾了一抹笑容：“很好。”
蘇蒔被他誇得更迷茫了，壓根不知道他在誇獎自己什麼。
傅默淵倒也無意說個分明，只是低頭看起了書。
薛九功很快進了正殿，躬身道：“皇上，午膳備好了。您是否現在就要用膳？”
傅默淵從書中擡眸，隨意道：“行。既如此，那現在就用膳吧。”
薛九功躬身，帶着傅默淵往後走去。
傅默淵帶着蘇蒔，來到寢殿外間的八仙桌邊，自行坐下。
蘇蒔本來也想坐，看看傅默淵那張俊美得妖異的臉，沒敢。
傅默淵回眸看了她一眼：“蘇常在，你怎麼不坐。”
“嬪妾……”蘇蒔舔了舔嘴脣，賠笑，“嬪妾不累，不想坐。”
傅默淵輕笑：“哦，不累？不想坐？”
薛九功一聽這話，心裏頓時咯噔一聲。
前日德嬪來的時候，也說出了類似的話語。當時，傅默淵可是沒給德嬪什麼臉面，直接駁斥得讓德嬪沒臉……
“咳咳。”薛九功清了清嗓子，想要提醒蘇蒔一聲。
誰知傅默淵卻淡淡道：“不想坐就別坐。薛九功，拿雙筷子過來，讓蘇常在站着伺候朕用膳。”
蘇蒔頓時傻了眼。
她原本只是想推脫兩句，誰知暴君居然真就讓她站着伺候了。
這個暴君！他，他連什麼叫客氣都不知道的嗎？
“皇，皇上。”蘇蒔舔了舔嘴脣，扯住傅默淵的袖子，“嬪妾忽然又覺得累了。”
傅默淵玩味一笑：“你累得倒快。”
蘇蒔眼巴巴地看着他，默默點頭。
“可惜，朕倒是不累。”傅默淵收回視線，“你就站在這邊，也挺好。”
“……”蘇蒔垮了臉，沮喪地低下了頭。
薛九功同情地看了蘇蒔一眼，拍了拍巴掌：“來人，傳膳！”
一排排穿着水綠色夾棉宮裝的宮女逶迤而入，手上端着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菜餚。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這些菜色大多偏甜，還有不少香香甜甜的點心。
時候正是中午，早膳喫的那些東西，早被消化逛了。
蘇蒔一看那些點心，餓得不行，肚子裏咕嚕嚕地叫了一聲。
傅默淵卻像是沒聽見這動靜一般，吩咐蘇蒔：“將鴨子湯盛一碗過來。”
蘇蒔摸摸肚子，不情願地拿過湯碗和湯勺。盛了一碗給傅默淵。
看着她的模樣，傅默淵脣角不覺勾起抹笑意。
於是接下來，他又接連吩咐了蘇蒔一通。
“五柳雞絲。”
“姜醋金銀肘花。”
“桂花銀耳百合。”
蘇蒔像個店小二一般，忙忙碌碌地夾了許久的菜。
傅默淵嘴很挑，且喫菜從不肯超過兩筷。他想喫的東西，一會兒在八仙桌左邊，一會兒又到了右邊。
蘇蒔只能在桌邊左跑右跑，一頓飯下來，感覺腿都跑細了一圈。
終於，傅默淵以旁邊的絲帕擦了擦嘴，優雅地站起身來：“朕用完了。小德子，扶朕回後殿小憩一陣。”
以前負責貼身伺候的一直是薛九功，小德子可從沒撈到過這種機會。他受寵若驚地點頭，跟在傅默淵身邊：“是，皇上。”
他是喫完了，可她還沒喫呢！
蘇蒔一臉哀怨地揉了揉肚子，耷拉着腦袋想往後殿跟。
傅默淵一個冷淡的眼神遞過去：“蘇常在，你在外頭等着，別擾了朕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