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蒔哪敢說出太后的話,只能搖頭。
傅默淵眼神漸漸凌厲,冷聲道:“你有事隱瞞朕?蘇常在,你膽子倒是不小!”
他偏愛蘇蒔,正是因爲她這一眼就能見底的性子。他在朝堂上勾心鬥角夠多,只有和蘇蒔相處的時候,纔不用多想。
如果蘇蒔沒了這份好處……傅默淵念頭動了動,原本想要直接殺之後快。誰知這個念頭剛在腦子裏一轉,他便怔然發現,自己居然有些捨不得。
捨不得?
這叫什麼想法!
傅默淵的臉色,更難看了。
薛九功和小德子看傅默淵一臉要發怒的模樣,唯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默默出去了。
蘇蒔看見傅默淵時而好轉,時而更加陰沉的神色,嚇得夠嗆。
她沒繃住,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恰好撞上早些時候衝太后宮裏下跪行禮時,膝蓋上磕出來的淤青。
“……”
蘇蒔一下子疼得齜牙咧嘴。
傅默淵皺了皺眉,伸手拉起蘇蒔:“怎麼回事,毛手毛腳的。”
“沒,沒有。”蘇蒔搖搖頭,擦掉疼出來的眼淚,怯生生地道,“只是不小心磕了一下而已。”
傅默淵問:“在哪裏磕的?”
蘇蒔老老實實地回答:“昭陽殿前頭。”
“昭陽殿?”傅默淵蹙眉,“是太后爲難你了?”
“沒有。”蘇蒔嚇了一跳,連忙搖頭,眼神微微閃爍,“太后她,她待我極好。”
傅默淵眯起眼睛,盯着蘇蒔。
她極不會說謊,一說謊,臉色就變了。這樣說出的謊話,只怕連她自己都不信。
但是最近,太后的確對蘇蒔不錯。而且,太后也沒有要加害蘇蒔的理由……
傅默淵心思一動,忽然問蘇蒔:“太后是不是提出了什麼不合理的要求?”
“嘎?”
蘇蒔嚇了一跳,呆呆地擡頭,發出一個略有些可笑的音節。
“很好。”傅默淵淡淡道,“看來,朕猜中了。”
蘇蒔臉色一白,趕緊搖頭。
傅默淵問:“她讓你做什麼?”
蘇蒔腦子空白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棄了抵抗。
她低頭嘆了口氣,閉上眼睛視死如歸地道:“太后她……她讓我,在她面前傳回您的線索。說是我在您面前的時候,您的一舉一動,都要讓她知道。”
說罷,蘇蒔立刻閉起了眼睛。
她本以爲傅默淵會生氣,誰知傅默淵沉默許久,只是哦了一聲:“既如此,你答應了沒有?”
“沒有,當然沒有。”蘇蒔連忙搖頭,“嬪妾怎麼會答應出賣您呢。”
“是麼。”傅默淵勾了勾脣,興味盎然地道,“既然如此,朕要你答應。”
蘇蒔目瞪口呆。
她看着傅默淵的眼神無比滑稽,宛若他發了瘋一般。
傅默淵擰眉,有些不悅地冷聲:“朕要你答應,你答應就是了。從何時起,你對朕的要求也敢質疑了?”
蘇蒔趕緊搖頭:“不不不,嬪妾當然不敢質疑皇上。”
“很好。”傅默淵臉色稍稍好轉,“既然如此,就按朕的話去做。”
罷了,做就做吧。
反正大不了,頂多也就再惹回一身的不是。入宮之後是是非非,她都習慣了!
“你倒是精乖。”
見蘇蒔答應得利落,傅默淵眼裏有了幾分笑意。
他擡手颳了刮蘇蒔的鼻子,淡淡道:“按朕說的做,朕不會虧待你。”
蘇蒔縮了縮脖子。
按他說的做,他便會給自己一點兒甜頭。可若是有一天,她不小心沒按照他的話做呢?
蘇蒔耳邊不期然地想起一句:“真當朕不會殺你嗎?!”
她頓時閉上了眼睛,鴕鳥一樣地瑟瑟發抖。
傅默淵看得奇怪:“在想什麼,怎麼哆嗦起來了?”
“沒,沒事。”蘇蒔一個激靈,迅速搖頭,“嬪妾只是覺得,能爲皇上辦事,真是榮幸之至!”
傅默淵皺了皺眉。
雖然這話一聽就是假的,但他也沒再多問什麼,便隨她去了。
這一晚,蘇蒔早早回了清從殿。
傅默淵並未再召其他宮嬪。
於是,蘇蒔成了這天唯一接觸過傅默淵的嬪妃。
翌日一早,太后便將蘇蒔叫到了昭陽殿。
江姑姑對蘇蒔和顏悅色,給她倒了杯茶。
蘇蒔戰戰兢兢地坐了,只覺得這是場鴻門宴。
太后坐在主位上,面容慈和地開口:“聽說昨日,你去伺候皇上了?”
“……”蘇蒔吞了吞口水,點點頭。
“小江。”太后給了江姑姑一個眼神,又吩咐蘇蒔,“皇上昨日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寫下來。”
蘇蒔想想昨日傅默淵的要求,點點頭,視死如歸地下筆。
她寫得很快,不假思索。
太后看得點頭,神情滿意。
看來蘇蒔寫的,都是實話。如果這些話裏有假,只怕她寫得也不會這麼快。
很快,蘇蒔寫完了。她將紙條遞給江姑姑,江姑姑又轉呈給太后。
“昨日,皇上讓嬪妾去凌霄殿。”太后低聲念道,“嬪妾先是吃了松子糕,接着又吃了桂花糖。皇上讓嬪妾睡一會兒……皇上說水患需要處理,便讓臣妾離開了。”
看完紙條,太后臉色頓時就青了。
她用力將紙條丟到桌上,眼神陰鷙凌厲:“蘇常在!你寫出這樣的東西,是在糊弄哀家不成?”
蘇蒔嚇了一條,趕緊起身跪下,連連搖頭。
太后冷冷地道:“哀家要問你的不是這些!你在皇帝身邊,可聽見了什麼別的不曾?”
“……”
蘇蒔都快哭出來了。她惶惑地回憶了一會兒,還是搖頭。
江姑姑看了蘇蒔一眼,低聲道:“太后娘娘。這蘇常在不是什麼聰明人,恐怕她說的是實話。”
“實話?”太后皺眉,“你的意思是,皇帝他故意不在蘇常在面前說有用的東西?”
江姑姑輕聲道:“咱們這位皇上是個多謹慎的人,太后娘娘您也知道。要不是皇上心機深沉,他又怎麼能打敗堯王千歲,成爲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