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年越玉卿親自寫了祖宗至親的牌位,穿着孝服帶着越子書和果兒上香燒紙叩拜。
越玉卿想起阿爹抱着自己習字,讀書,阿孃無微不至的關愛,想起嫂嫂們往日的親厚,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傷心的同時又怕子書和果兒心裏難受,背過頭抹掉眼淚,回頭看向子書,只見這孩子眼睛悲泣含淚,緊緊咬着牙齒,任由眼淚掉下來。
越玉卿再也忍不住,抱着子書眼淚如雨下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果兒看着眼前阿兄,阿姑心裏害怕,忙捂着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淚水一顆一顆的從手指縫流下來。
越玉卿看着眼前的果兒如此動作,心裏就是再傷心也要忍住,趕緊擦乾淚水抱着果兒輕聲細語哄着,收拾情緒呼出一口氣道:“子書,我們的眼睛是長在前面,日子是要往前看,嫂嫂也不想我們一直沉寂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哭過了傷過了我們還是要好好過日子的,你如今拼命讀書練武,你阿孃在天之靈一定很欣慰。”
越子書面色潮紅,眼神帶着濃烈的恨意,嘴脣微顫點頭道:“對,我還沒有報仇,還沒有找到殺我們家人的黑衣人,我一定要好好學武學本事,找到害我們的人。”
越玉卿拍了拍越子書的肩膀,子書親身經歷了破廟的悽苦,母親的慘死家族的覆滅,這對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如同世界崩塌,讓他如何不恨?越玉卿心裏嘆氣,只能徐徐漸進的誘導,人生不是一直沉寂在仇恨裏,更不能因爲報仇而無所不用其極。
越玉卿打來熱水,三人洗了臉脫去孝服,越玉卿穿着半舊的棉衣,從櫃子裏拿出兩身月白色的新衣,一邊給果兒換上,一邊對子書道:“雖說阿姑手藝不好,但過年了小孩子還是要穿着新衣服。”
越子書打起精神,看着針腳密實但有些凌亂的做工心裏一陣暖意,也躲在屋裏穿戴好出來,越玉卿看着越子書如同挺拔的小楊樹心裏歡喜,嘴角含笑道:“真是吾家少年郎,健如黃犢走復來。”正巧管家的兒子敲門問道:“真人,是否現在傳飯。”
越玉卿打開門,笑着道:“傳飯吧。”接着拿出兩吊錢遞了過去道:“王小管家,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過年給侍人們一些彩頭,也不枉費他們的悉心照料。”
小王管家趕忙推辭道:“怎好拿真人的錢呢。”
越玉卿一把塞到他手裏道:“你們不嫌少纔好。”小王管家知道越玉卿的身份,心裏咂舌,真是大家族出來的貴女,出手就是不一般,這兩吊錢分發下去給管事的每人就抵上半個月的月錢了。
越玉卿耳濡目染鄭氏的做派,以前覺得這兩吊錢就是小錢,但在逃亡過程中知道這兩吊錢有時候能讓一大家子過上兩三個月,一個大錢能買三個雞蛋,有時候經過偏遠的村落,更有些村民不識銀錢,只想以物換物拿着錢不如拿着糧鹽好用。
越玉卿知道規矩,自己在房裏放了靈位祭祀怕與主家犯衝,王瑜表哥肯定不會說什麼,就怕侍人們亂說話,住在別人家不要落了話把纔好,多給點錢管事們也能多照顧幾分,將來給主家回話也能說兩句好聽的。
越子書原本稚嫩的臉上也帶了一些少年般的棱角,他頓了頓喝了手中的茶,眼睛紅了紅但還是強忍着淚水輕聲道:“感謝阿姑一路的悉心照料,要不是阿姑,我和果兒如今已是枯骨了。”
越玉卿搖頭道:“應該說是嫂嫂的犧牲,讓我有了帶你們逃生的機會,好在這次活的不只我們,還有你的六阿姑,被人救起,現如今在秦家將養,不管如何能活着就是好事。”
越子書一聽也極爲高興,算是過年的一個好消息了。這時小王管家在門外傳話道:“真人,白公子來了。”
越玉卿忙開門只見白銘軒穿着斗篷,斗篷被雪水打溼了一半,俊逸的臉上帶着幾分笑意,懷裏揣着東西,越玉卿這一瞬間心裏有着說不出的滋味,只覺得脹脹的滿滿的,似乎想哭又想笑,五味雜陳。
白銘軒看到牌位,忙給牌位上了香,越玉卿跟在身後,他上完香回頭看越玉卿眼睛微紅如玉般的臉是那樣的嬌弱,他心裏痛的跟什麼似的,伸出手想摸拉她的手,但伸到一半放了下去。
“軒三哥來了,外面都又下了雪水?”越子書關上門問道。
越玉卿這才醒了一般,忙把他身上的斗篷取下來放在火牆邊上,又拉到火牆邊上他坐下,倒了滾滾的熱茶驅寒。
白銘軒接過茶放在案桌上,從懷裏掏出一份素點心和一份壽糕道:“我知道阿玉今日過壽,特意讓廚房做了一份壽糕和素點心,今日你就十六了,本該有個盛大的及笄典禮,但如今····”
越玉卿覺得白銘軒這會兒傻的可愛,其實她的生日是十月二十三,確切的說虛歲已經十六,正經纔剛剛過了十五歲,這戶籍本子上是平遠師兄的生辰。
因越玉卿身高挺拔又時常鍛鍊身體,雖說臉稚嫩了一些,也比一般女子高,很容易忽略她的年紀,這也是一路裝扮男子沒有被發現的原因之一。
越玉卿抖了抖斗篷上的雪珠子道:“這戶籍本子上是三清觀平遠師兄的生辰,上面寫的是丑年出生,現如今也十八歲了,今天是他的生日,你這是搞錯了。”
白銘軒鬧了一個大紅臉,越玉卿看他尷尬,忙道:“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你惦記着,過了明天就十六了,十月份是我的及笈,如有機會一定請公子參加。”
白銘軒聽了這話,清俊的臉上帶着明朗的笑容,站起來行禮道:“我一定會參加的。”
女方一般及笈禮請來的男子,不是至親就是有意說親的男方,白銘軒如何能不高興,
越子書覺得兩人氣氛怪異,也不知道打什麼謎語,想來軒三哥定沒有喫飯便讓侍人送了一份碗筷進來,越玉卿有些不好意思道:“還是子書心細。”
越玉卿用公筷給他餔菜,輕聲道:“今天我們菜色有些單一,白公子隨便用些吧。”
白銘軒也有些餓了,但動作斯文優雅,越玉卿對眼前如此俊朗的公子沒了之前的免疫力,託着下巴盯着白銘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