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與那備受寵愛的姬姓少女共處時,總是喜愛屏退所有宦官宮女,而二人互相獨處。

    趙高對此早已習慣了,走出秦王寢宮以後也,慣例的擺着威風訓斥責罰了幾句其他宮女宦官,就站在宮殿門口前等待。

    被無故責罰的宮女唯唯諾諾不敢說話,捂着袖子轉頭離開,走遠了後忍不住發出一個白眼。

    這趙高在秦王面前一副和氣溫厚的模樣,私底下卻不知有多囂張跋扈,還特別愛在她們這些小人物頭上出氣,真希望哪日秦王能將這趙高貶斥!

    殿門被打開,一身黑袍眉目陰鷙的秦王低頭走出,姬明夷緊隨其後,他的手中還緊緊拉着那少女手指。

    趙高加快幾步走上前去,按照慣例緊隨在秦王身邊。

    “蒙恬。”

    嬴政手指按揉着太陽穴,對今天在宮中輪值的中郎將蒙恬喊了一聲。

    “陛下有何吩咐?”蒙恬走來抱拳說道。

    “將趙高拖下去車裂,屍首火焚後,棄灰於道旁踩踏。”嬴政冷淡的吩咐道。

    趙高呆了幾秒,似乎遲鈍的沒有意識到秦王話中含義,等到終於反應過來以後,臉色變得蒼白一片,當場跪地磕頭不止!

    “陛下!求陛下饒我一命!不知何處惹怒了陛下,看在我盡心服侍幾年的份上,陛下饒我一命!”趙高叩首求饒道,連聲音都在顫抖。

    嬴政無意解釋,只是厭憎的向旁走了幾步,好遠離趙高。

    蒙恬也因爲這意料之外的命令而呆住了,宮中誰人不知,趙高是秦王身邊最得重用的宦官。

    “陛下,這……”蒙恬遲疑的說道。

    “難道要讓朕說第二遍不成?”嬴政平靜說道“將趙高車裂、挫骨揚灰。朕意已決,並非說笑。”

    蒙恬會意,揮手叫侍衛前來,想要將正在跪地叩首的趙高拖走。

    就在此時,異變突然發生!求饒不成的趙高突然直起一半膝蓋,以一個猛虎前衝的姿勢對準秦王直撲而來,大手張開想掐他咽喉!

    竟是想拉着秦王同歸於盡!

    嬴政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站在嬴政身旁的明夷臉色同樣輕描淡寫,隱藏在寬大袖口當中的手掌沒出,輕描淡寫的對準趙高當胸一掌。

    “啊——”

    趙高一聲慘叫,整個人往後橫飛三四米,然後哐噹一聲落在石板地上!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轉瞬之間!

    蒙恬和他周圍的侍衛意識到不對拔劍而來時,趙高已經倒在石板地上了,嘴裏當即嗆咳出一口血來,至少斷了兩根肋骨。

    “趙高,你竟敢刺殺陛下!”蒙恬又驚又怒的說道。

    不論之前秦王爲何說要殺趙高,現在趙高刺殺的事情一出,他就必死無疑了!

    趙高也是自己必死無疑,咳了一口血唾在蒙恬腳邊,咬牙切齒的怒罵道“呸,我何錯有之,他就突然要殺我!盡心竭力服侍這幾年,卻無故被處死!難道只准他高高在上的秦王陛下輕賤我這宦官,卻不准我拼死反抗……”

    後面的一連串辱罵,消失在了侍衛塞進口中的白布裏,兩個侍衛冷漠的將趙高綁好,然後拖入牢中。

    有些事情,除了姬明夷,旁人無法理解

    遠處站立的嬴政的神色冷漠淡然,絲毫沒有開口說話之意。

    在他身邊,同樣旁觀趙高這千古奸宦下場的明夷耳朵突然動了動,狐疑的看向嬴政。

    是錯覺嗎?她怎麼感覺嬴政握她手指的力量突然加大了。

    明夷偏頭,稍微靠近嬴政連側,然後小聲問道“陛下怎麼突然要殺他?”

    “朕能暫且容忍一玩弄權柄之人,不能容忍一毀了大秦帝國之人。”嬴政說道。

    爲了權柄而與李斯聯手,把一個容易掌控的公子推上秦王之位,這雖然也是死罪,但嬴政可以暫且容忍幾年。

    但將整個秦國朝堂搞得烏煙瘴氣,讓山東六國叛軍四起,最後一手葬送大秦帝國的人,贏政一秒都不能容忍。

    明夷習慣每個月都給母親寫一封信,然後拜託子陽交給她。

    去年的饑荒時,明夷就特意在信中提醒過母親屯至少足夠堅持生活三年的糧食,以防止飢荒。

    不過在嬴政的種種預防措施之下,去年的饑荒並沒有鬧出多大問題,雖然秦國爲此有了不少流民,整個咸陽城的庶民也都因爲糧價上漲而怨氣紛紛,甚至發生了不少鬥毆,但總歸沒有鬧出太大亂子。

    而今年,就是蝗蟲和瘟疫了。

    工匠作坊裏已經制造出大量竹紙,在秦王嬴政的帶頭帶領下,在整個咸陽甚至秦國的高層飛快流傳開來,甚至已經成爲一種用以炫耀的流行。

    甚至已經開始有商隊將這些紙張遠銷六國。

    而第一批用泥膠板印刷出的秦國律法條例,也已經下放到秦國各地用來培養小吏的學宮,據說受到了廣泛好評。

    據說還有一位在各國遊歷的楚國士子,使用過潔白紙張以後相當驚豔,爲此寫了一篇《紙賦》來讚美宣揚。

    抽出一張白紙,坐在案几前正準備寫信時,明夷卻突然回想起兩天前秦王是怎樣將那《紙賦》帶到自己面前來,然後又將其中讚美秦王英明的句子重點標出讓自己看。

    想起嬴政那面色淡然中卻依舊掩不住得意的神情,明夷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過之後,明夷才低頭繼續寫信。

    今年,全國的災害應當是遮天蔽日的蝗蟲災和瘟疫了。

    明夷在信裏重點提醒了去賈市上大量購買石灰,然後將石灰摻水以後,每日潑灑在庭院當中,房舍中要是有什麼蟲子,也要儘快清理。

    還有就是平日裏屋舍緊閉,不要隨意開門,以免有盜匪作亂和打劫,院子裏的牆角下最好設下陷阱,以免有人翻牆。

    林林種種的細節提醒了一大堆以後,明夷才終於將信寫完,並且拜託子陽送給母親。

    送走子陽之後,明夷慢吞吞地踩着石階走向高臺宮殿。

    天空下雨了。

    濛濛的細雨如霧氣般飄散而下,一點點的打落在肌膚上,帶來微涼的觸感。

    諾大的咸陽宮都籠罩這細雨當中,雨滴打在青色瓦片和灰黑木檐上,氤氳出更加深色的痕跡,不遠處,身着曲裾的來往宮女都驚訝地笑出了聲,小跑着往長廊避雨。

    明夷走到寢宮時,看到嬴政也站在門口。

    嬴政也淋了雨,細膩的雨滴沾染在漆黑髮絲上,如同一滴滴晶瑩的露珠,這掩蓋了他平日裏太過鋒銳的壓迫感,顯得比平日裏柔和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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