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個人渣性格相似,這真是讓人心塞滿滿。

    明夷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蓋聶就又平靜的說道“但你不是他。”

    過了幾天,屈淵從別人口知他的師姐——姬明夷這幾年一直都在秦國生活。

    這個消息一下子讓屈淵對明夷變得熱情起來,開始不斷與她閒聊,想要得知更多關於秦國的消息。

    明夷對此有些茫然不解,畢竟以目前的情況看來,屈淵選擇投注下股的明顯是齊國。

    而齊國,一向與秦國交好。

    因爲擡高鹽鐵價格而富甲天下的齊國,庶民生活應當是六國當中最爲富庶的了。

    齊國稅收較少,而且還沒有三五不時的徵召家中青壯年子去打仗,這樣節約下來大量的勞動力用於耕作土地和發展手工,使得齊國上下一片繁華平安景象。

    被屈淵邀請來漫步在齊國街頭,明夷看見來往的普通庶民都有細麻衣可以穿,縱然有衣着貧困者,但也不至於萎縮的倒在街角里等死,而是想方設法的繼續活下去。

    “真應該讓嬴政來看看……”明夷喃喃自語道。

    她一直對秦國幾代以來的治國方法很有意見,商鞅變法裏的馭民六術——弱民、貧民、疲民、辱民、愚民、虐民,簡直就是將庶民當成畜生一樣對待,偏偏嬴政覺得這種治國策略很OK沒問題,打算一條黑走到底。

    其實把蛋糕做大、也發展科技纔是真正正確的治國發展策略啊……

    “師姐剛纔說什麼?”屈淵問道。

    “沒什麼,師弟,如今齊王田建與秦國交好,師弟既然想在齊國立足,爲何不同樣與秦國教好,反倒反其道而行?”明夷說道。

    和國家領導人的政策對着幹,自然是出不了頭了。

    屈淵笑着眨眨眼睛,意有所指地說道“以地事秦,猶如抱薪救火,當今王上不懂這個道理,並不代表其他齊國人不懂。”

    “這……”明夷做出一副不解的神色,說道“齊國位處極東,秦國位處及西,兩國互不接壤,哪裏稱得上以地事秦,更何況若無秦國這些年來屢屢進攻,使得其餘國家無力自鬥而聯手抵抗秦國,又哪裏有齊國的這幾十年來不動刀兵。”

    “這就是師姐不明白了,脣亡齒寒,若坐視趙國魏國滅亡,將來又哪裏有齊國的好日子?”屈淵解釋道。

    明夷輕描淡寫的說道“師弟多慮了,如今固然秦國強大,但天下諸國哪個不是立國幾百年,哪裏有那麼容易亡國,興許幾十年後,秦國強大也不過是如同燕昭王、楚莊王在位時的曇花一現罷了。”

    自覺在這方面和明夷說不通,屈淵閉口不言了。

    “不過師弟如此,是下定決心要在齊國立足了?”明夷問道。

    屈淵沒有說話,略微將兜帽擡起露出,一點面容來。

    白髮紅瞳、妖異無比。

    路上,一個織好麻布到集市上賣的少女迎面而來,剛好看到前方男子的容貌,頓時嚇得一聲尖叫,手中的細麻布掉在夯土地上也不管了,扭頭就往家中跑,一邊逃跑一邊還叫着“鬼怪”。

    ——鬼怪。

    這小插曲引來的街上其他人的矚目,屈淵又連忙重新放下兜帽。

    明夷沉默幾秒,隨後說道“庶民無知,你不要放在心上。”

    “師姐你看,以我之相貌,莫說能受到賞識,便是有立足之地,也難也做到,如今好不容易有齊國的建平君賞識,如此天賜良機恐怕錯過就再沒有第二次。”屈淵平靜說道。

    明夷深深嘆了一口氣。

    此時已近黃昏,街邊商人大多都已經開始收攤回家,路上的人也漸漸稀少,齊國的士兵開始巡邏在大街小巷上,提防有不法之人犯宵禁。

    “天色已晚,我們回去吧。”明夷說道。

    誰料屈淵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微笑道“師姐不急,我們再去個地方。”

    屈淵用的力氣不算小,明夷試着掙扎了一下,沒有掙脫。

    一輛馬車適時的從街頭走來,然後停在了二人身邊,一個頭戴斗篷遮住容貌,衣着寒酸普通的男子坐在駕駛位上,朝屈淵低頭行禮。

    “原來師弟是早有預謀。”明夷平靜說道。

    屈淵低下頭去,沒有說話,但也沒有反駁。

    “去哪裏?”明夷問道。

    “稷下學宮。”屈淵說道。

    明夷神色有些不快,平淡的說道“師弟把我喊出來時,可是隻說閒逛一番就回去。”

    “既然都已出來,又何必在意多去一個地方。”屈淵說道。

    明夷沒有立刻回答。

    她突然想起上輩子的一個梗。

    “來都來了、想想孩子、大過年的、人都死了”,這四句話堪稱解決問題的萬能句,可以把一切問題和矛盾都含糊解決過去。

    可惜如今這點隱祕的小念現在無法找到人傾訴,就好像所有上輩子的事情一樣。

    要是嬴政在身邊就好了,她可以講給他聽。

    不得不承認,她有些想那個黑衣少年了。

    見她久久不搭話,屈淵反倒有些不自在起來。

    “怎麼,師姐可是惱怒了?”屈淵問道。

    “稱不上,只是師弟下次想要讓我去什麼地方時,不要再用這種陰暗手段,否則我未必不會翻臉。”明夷平靜說道。

    屈淵聽得臉色尷尬,承諾道“放心,我不會再有下次。”

    明夷跳上馬車,屈淵緊隨其後。

    那頭戴斗篷的車伕輕揚馬鞭,馬車咕嚕行駛開來,沿着大街小巷遠去,最後停在了稷門附近的稷下學宮。

    入夜後的稷下學宮不似往日安靜,而是燈火通明,木窗裏透露出來的光芒隔着幾百米外外的都能瞧見。

    殿內,放眼望去無數高冠博帶的諸子百家齊聚一堂,高臺之上,當日有過一面之緣的鄧陵君正講學兼愛非攻。

    鄧陵君雖然容貌普通,但卻氣度不凡,加之學識廣博,講述墨家的兼愛非攻理論時,各種典故隨口而來,面對各方刁難皆風度翩翩的反駁回去。

    一時間在場之人,竟然無一人能駁倒,還有不少人被說的心服口服,對墨家理論心馳神往。

    “師弟就是帶我來看這個?”明夷問道。

    屈淵搖了搖頭,“不是。”

    屈淵帶着她沿大殿邊緣繞道而行,沒有引起任何注意的沿着後門走到稷下學宮深處,來到一間有侍衛把守的偏殿中。

    偏殿裏,有十五六個人正在跪膝而坐,見屈淵和她走進來,也不過是冷淡而矜傲的稍稍點頭一下,然後便繼續閉目養神。

    明夷默不作聲的挑了一個位置坐下,眼睛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心裏就有了大概的計較。

    春秋戰國了幾百年,天下各國連各自的文字語言都大不相同了,更何況是服飾,比如說齊國人就喜高冠博帶廣袖飄飄、越國自從趙武靈王變法以後,就習慣了穿便於行動的窄袖胡服,而魏國的士子鍾情於黑衣之外加罩白衫……

    面前這些人裏,不多不少剛剛包含了除秦國以外的其他各國人,而且看他們身上配的珠玉,毋庸置疑還是各國的權貴。

    想必前面大殿上那反常的在晚上辯論講學,無疑是一個煙霧彈,好掩蓋這些人今夜的聚集。

    屈淵似乎把自己拉到什麼大事件裏了,明夷想着。

    過了一會兒,最後兩個重要的壓軸人物出場了——建平君田假和燕太子姬丹。

    隨着來人的出場,衆人紛紛拱手拜見。

    “孤今日便裝隱姓埋名而來,諸位又都是國之大才,就不必多禮了。”姬丹溫和的說道。

    “燕太子素來禮賢下士,他既如此開口,便是真心實意讓諸位不要多禮了。”建平君在一旁笑道。

    看到姬丹那張貌若好女的臉的那一瞬間,明夷瞳孔就微微收縮,隨着衆人拱手行禮以後,見姬丹望來的目光毫無異色,只把自己當做尋常人後,才稍微放下心來。

    燕太子丹當初雖然在秦國生活過,但從來沒有與自己碰過面,秦國宮規森嚴至極,沒有宮人敢冒着殺頭的危險傳些什麼八卦,縱然聽聞過秦王有一個寵愛的妾侍,也應當不至於認出。

    緊接着,明夷纔有空閒去觀察那個坑死了自己師傅和師門的建平君。

    對方相貌俊美、風度翩翩,嘴角似乎無時無刻不掛着讓人如沐春風的笑。

    總之,這是一個讓人在見過以後很難生出惡感的人。

    時間緊迫,衆人沒有花多少時間寒暄,就商量起了這次聚集在一起的目的。

    ——合縱攻秦。

    “韓國國滅以後,秦軍盡佔韓土,且重建太原郡,如今秦國西至黃河,北至趙國繁峙,東與燕趙交界,南與楚國相連!只要秦王一聲令下,秦軍就可沿黃河之順流而下,一夕之間到達燕趙魏楚齊各國!如此危難關頭,非我等合縱天下不足以抗衡!”一魏國使者率先感慨道。

    此次合縱攻秦就是由魏國發起的。

    自從韓國國滅以後,天下最弱小的國家就換成了魏國,剛剛登基的魏景湣王因此想效仿信陵君壯舉,聯合其他國家重創秦國。

    “言之有理,我等今日齊聚於此,便是爲了商量如何抵抗那暴秦!”

    “以孤之見,前幾次功敗垂成,皆因各國人心不聚,此番我等萬萬不可再犯,需得同心協力、共戮暴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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