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林娟秀還是林老夫人,都背對着林書語,她們都看不見林書語此刻的失態。

    跪了這麼多年的祠堂,林書語一直都不知道,那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後,當真是列祖列宗。

    厚重的黑色布簾被拉起來之後,是一排一排的牌位。

    淚眼朦朧中,林書語看見祖父林豪的名字,大舅舅林莽,母親林秀,表哥林勇,還有……宸王穆宸,以及……蕭明月!

    “跪下!”

    林老夫人一聲令下,林書語的膝蓋控制不住的就軟了,噗通一聲跪在了面前的蒲團上。

    與此同時,喀嚓一聲的脆響,在祠堂裏分外的醒目。

    林娟秀嚇的當場就跪了下來,也不顧面前只是冰冷的石板。

    林老夫人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低聲呢喃道:“裂了……裂了……牌位真的裂了……我林家,我林家終於要重回京城了嗎?”

    林老夫人痛哭流涕的跪了下來,嘭嘭嘭的磕頭道:“老爺!老爺,你看見了嗎?牌位裂開了,我們林家回去京城的機會,終於到了!”

    林書語擡頭,震驚的看着蕭明月的牌位裂開了。

    林書語明白,自己就是蕭明月。

    正所謂王不見王,自己跪自己的牌位,牌位也是承受不起的。

    所以就裂開了。

    原本以爲,林老夫人會和自己說兩句什麼的。

    卻不想林老夫人竟然一個字都沒有說,又哭又笑的說了一陣之後,就帶着林娟秀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吩咐林書語跪三天的祠堂。

    說是讓她好好的閉門思過。

    林書語心頭無奈,她此刻心頭有惑,無過。

    如何閉門思過。

    不過林書語掐算了一下時間,也就明白了過來:三天,正好就是劉家宴會的時間。

    林書語原本還以爲,林老夫人對自己的厭煩,是對自己的保護。

    一直以來,拼命的想要扶正小甄氏,爲的就是讓林娟秀頂替自己嫡女的身份去京城被人奴役。

    而將自己這個真正的嫡女保護起來。

    如今看來,到底是自己想多了。

    林老夫人對自己的厭惡,一如既往。

    不過,這並不影響林書語虔誠的跪拜。

    上面供奉着的,都是林書語朝思暮想,日夜惦記的親人們。

    整整三天,林書語沒有像是之前一樣偷懶,而是虔誠的跪拜了三天。

    將前世沒有跪夠的,全都補上了。

    這三天,林書語認認真真的梳理了自己接下來要走的路。

    不管是小甄氏和林娟秀拼命保守的祕密,還是林家的血海深仇,都需要去京城。

    這一次選秀,林書語勢在必得。

    當祠堂的門再一次被打開的時候,外頭陽光漫天,空氣中都帶着微微的甜香味兒。

    雖說這三日,祠堂裏也是燈火通明。

    可那燭火的光芒,和外頭的陽光相比,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林書語擡手,稍微擋了擋刺目的光芒。

    還沒放下手,就看見前面一波一波的丫頭僕婦們,跑的忙慌慌的。

    空氣中隱約瀰漫着濃郁的血腥氣。

    “發生什麼事了?”

    林書語隨手拉了個丫頭問。

    那丫頭忙行了禮:“會大小姐,姨娘陪老夫人去寺廟禮佛,遇到劫匪,老夫人身受重傷。”

    林書語的腦袋轟然炸開,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了林老夫人的院子裏。

    “姐姐,你不能進去。”

    林娟秀一把扣住了林書語的手腕兒,急切道:“祖母吩咐了,你不能進去。”

    小甄氏渾身是血,臉色慘白的站在那邊,堅定的站在了林娟秀那邊:“大小姐,老夫人不想看見你。你就……在這裏等着吧。”

    “姨娘,我精通醫術,讓我試試吧。”

    “不行。”

    “姨娘!”

    林書語的話還沒說完,陳嬤嬤就臉色慘白宛若鬼魅一樣的走了出來,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書語:“大小姐,林家已經沒幾個人可以死了。大小姐可以饒了林家嗎?”

    林書語後退了一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她明明什麼都沒做,怎麼到了最後,所有人都還是在指責她?

    林書語很快冷靜了下來,對着小甄氏大搜:“姨娘,這裏有我和秀兒,姨娘先回去換一身衣裳。”

    小甄氏臉色十分難看,看了林娟秀一眼,轉身離去了。

    “怎麼回事?”

    直覺告訴林書語,這件事,和自己有關係。

    今天是林娟秀去劉家參加宴會的日子。

    林娟秀身上還是彩繡輝煌的打扮,看着端莊俏麗,美豔不可方物。

    只是如今的臉色,依舊有幾分慘白。

    “今日,原本是姐姐去劉家參加宴會。因爲姐姐將這個名額讓給我了。所以姐姐沒去。祖母昨日說,今日天氣好,要去禮佛。所以,我們乘坐同一輛馬車出門。”

    “所以,對方要殺的人,是我。”

    “與其說是姐姐,不如說,是林家的嫡出。”

    “你都知道了?”

    “一直都知道。”

    “那你是怎麼想的?”

    和林書語的沉重相比,林娟秀看起來更加的輕鬆,笑着聳了聳肩:“能怎麼想?終歸不可能去京城做蕭家的狗。”

    林娟秀輕輕的碰了碰林書語的手臂,輕笑道:“姐姐,是不是覺得好巧。就像是一切都有人安排一樣。如今,不管是姐姐身上的毒,還是姐姐的身份,以及這林家的血海深仇,都逼着我們必須要去京城。”

    此刻的林書語哪裏是從前的林書語了。

    笑道:“你是想要提醒我,這背後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攪弄風雲嗎?”

    林娟秀撲哧笑道:“姐姐,太聰明瞭,真不可愛。”

    “給我。”

    林書語對着林娟秀攤開手,沉聲道:“傷了祖母的暗器,給我看。”

    “暗器?”

    林娟秀的神色中帶了幾分不自然的搖頭道:“沒有啊,姐姐在說什麼呢?”

    “那對方留下的字跡,給我看。”

    咳咳咳!

    林娟秀就更加不敢相信了:“姐姐,你在說什麼呢?”

    “有人想要用激將法讓我去京城,自然也有人不許我去京城。對方一定會發現,已經殺錯人了。就一定會再動手,或者,乾脆就等我去京城。但是,不管是什麼,終歸是有個交代的。給我。”

    林書語的神色十分凝重,她覺得自己的猜測是真的。

    林娟秀無奈道:“姐姐憑什麼斷定,就是暗器?”

    “姨娘是有武功在身上的吧?”

    “是。”

    “姨娘和祖母同在一輛馬車裏,若非是用暗器遠距離攻擊,姨娘不可能來不及救援。若是用其他的短兵器,必定會短兵相交。姨娘今天穿的衣裳繁複,若動手了,不可能完好無損。所以,只有暗器,才能把祖母傷得那麼重,而姨娘毫髮無損。”

    林娟秀頹喪的低下了頭,把手伸了過來,小聲道:“果真是個多智如妖的女人,難怪……京城有人忌憚你。”

    “我向來藏拙,有誰會忌憚我。”

    林書語對此不以爲意,伸手就去摳林娟秀手裏的暗器。

    可當那暗器落在林書語手心裏的時候,林書語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怎麼會!

    這暗器,是她夫君宸王的成名暗器:奔月!

    按道理,宸王府當時被屠殺殆盡,無一活口。

    奔月落入何人之手?

    而且這主人,竟然還來暗殺她?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

    林書語不敢往下想。

    也沒機會往下想,林老夫人的門開了,滿臉疲憊的郎中從裏面走了出來,對着林書語行禮道:“大小姐,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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