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林初盈意外的是,她並沒有摔到地上,而是直接坐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在她身後的椅子上。

    椅子上有厚厚的軟墊。

    一方雪白的帕子伸了過來,場景有點熟悉。

    方纔一絲好臉色都沒給她,她纔不用他的東西,林初盈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擡起手臂就用衣袖去擦額頭上的汗水。

    心頭狐疑,這麼長時間,自己沒滴汗?

    沒道理啊。

    側目的時候,發現旁邊地上,散落許多絹帕,上面有明顯混着血水的汗漬。

    很顯然,是旁邊這木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替自己擦的。

    若是之前,林初盈還得謝他一謝,可有了前車之鑑,林初盈只覺得他是擔心傷者,是他分內之事。

    想着他到底是龍景陽的人,便低聲道:“那個,你身上的傷,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那人沉默了一瞬,開始寬衣解帶。

    林初盈有點意外,原本以爲這個嘴賤脾氣臭的男人會拒絕,卻不想他竟然主動配合。

    看着他身上傷痕,集齊了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林初盈的心情無比複雜。

    光是看表面,他似乎是比牀上那位傷得還要厲害。

    林初盈心頭默默的想着:看在你爲了烈陽郡王鞍前馬後的份兒上,本姑娘就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計較了。

    只是,她剛經歷了一場搶救,有些力不從心,在替他處理傷口的時候,難免手腳就會重一些。

    “你是在報私仇嗎?”

    當她的手伸向第二條傷口的時候,手腕兒就被人握住了,擡眼,就看見他帶了幾分薄怒的面容。

    林初盈指着他身上其他那些縫合得像是蜈蚣一樣歪歪扭扭的針腳,反駁道:“我的手腳,比起你們軍中的糙漢子輕很多了。”

    男人看了看林初盈縫合的那條傷口,果真是平滑工整,也沒有將周圍的皮膚拉緊成一坨。

    確實是比軍醫的技術強上不少。

    可是,他方纔分明看見他給牀上那傢伙療傷的時候,格外的小心翼翼,像是在伺候易碎的瓷器,生怕給他弄疼了。

    到了自己這裏,就是大開大合,像是在縫一塊破布。

    儘管外觀似乎看不出什麼差別,可他還是能感覺到,林初盈對自己,並沒有對牀上那傢伙用心。

    林初盈感覺到他不高興了,心情就好了幾分,手下的動作越發的快了,到了最後,竟然還歡快的哼起了小曲兒。

    林初盈的本事,當真如同傳聞中一樣。

    即便是她一邊哼曲兒一邊縫合,竟然也是嚴絲合縫,縫合結果和牀上躺着那人也毫無差別。

    若果真說有什麼差別,那就是,她伺候那男人花了六個時辰,在自己身上,不過一刻鐘!

    感覺到身邊這人怒氣值蹭蹭蹭的上漲,林初盈飛快的退回自己以爲的安全位置,拍了拍手,像是在看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一樣看了看他身上的傷,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啦,你可以出去了。這邊,我會照顧的。”

    “看見我不高興,你心情很好?”那人並沒有穿衣服,而是直接起身,朝着林初盈走了過來。

    看着她眼底的烏青和臉上的疲憊,心情略有幾分複雜。

    不過想到這小女人的小心思,心頭又坦然了起來。

    誰讓她沒眼光。

    “啊?是啊……”

    林初盈累極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馬上改口道:“王爺的傷,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我自然心中歡喜,心情變得極好。怎麼?身爲王爺的近衛,看見他要好了,你不替他高興?”

    那人像是看白癡一樣的看着林初盈,看着她那得意洋洋的樣子,冷笑道:“愚蠢。”

    “喂,你……”

    在林初盈印象中,這個人總是罵自己愚蠢,正想要和他好好分辨分辨,房間的門就被撞開了。

    依舊是方纔那四個面無表情的侍衛,不過此刻他們臉上倒是都帶了幾分慌張,直接就跪了下來:“王爺,不好了,太后娘娘的鑾駕,已經進府了。”

    林初盈瞬間就呆愣了:那侍衛,管旁邊這木頭樁子叫王爺。

    那牀上那位……

    林初盈還沒想明白,就被邊上的木頭樁子,毫不憐香惜玉的拖到了另外一個房間。

    林初盈的腦袋“轟”的一聲,就炸開了。

    這是一間極具刀兵之氣的房間,也是她前世住了許多年的王府正房。

    看着那木頭樁子十分利索的就上了牀,蓋好被子的模樣,林初盈簡直不敢承認這個事實:她一直以爲的烈陽郡王並不是烈陽郡王。

    而她身邊這個木頭樁子,纔是真正的烈陽郡王。

    難怪剛纔她留他打下手的時候,那幾個侍衛並不同意,看着她的眼神也像是要喫人一樣。

    林初盈伸手捂着了自己的嘴:天啦,這都發生了什麼。

    她不光是使喚了名滿天下,就算是當今皇上都使喚不動的烈陽郡王。

    還當着他的面,小心翼翼的照顧另外一個男人,甚至對他的傷,就那麼糊弄過去了……

    林初盈有點腿軟。

    現在這樣的場合,直接暈倒,假裝失憶,是不是好很多?

    然而龍景陽並沒有給她更多的選擇:“過來,看診。”

    “啊?”

    林初盈有點懵,他的傷都已經縫合好了,還看什麼診?

    不過由於前世的愧疚和方纔的烏龍,林初盈下意識的就按照龍景陽的吩咐去做了。

    等坐在他牀邊的時候,就很自然的爲他診脈了。

    “不算太笨。”

    “我本來……”

    林初盈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卻在他凌厲的氣場之下,不由自主的弱了聲音。

    竟然認錯了烈陽郡王,還口口聲聲要嫁給他,真是丟人。

    想到之前她和龍景明對峙,口口聲聲維護烈陽郡王,嚷嚷着要嫁給他的那些話,全都被他給聽見了,林初盈就有種找條地縫鑽進去的想法。

    太羞恥了,太丟人了有沒有?

    龍景陽看着她蔥白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脈搏上,卻是低着頭,像是一隻做錯了事情的鵪鶉一樣,心頭就升起了幾分不忍之心。

    只是時間緊急,也來不及解釋什麼了,便道:“那邊那位,是我的副將,也是我的替身。滿朝文武,除了我身邊的親近人,現在唯有你知道這個祕密。一會兒太后來了,你知道該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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