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受了師父訓斥而心生奮發圖強之慨的令狐沖正在思過崖上加緊用功打坐煉氣,忽聽得有人聲傳來,竟然是兩個人同時上崖來了……

    這其中一人聽說話聲正是林師弟,而另一個男子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甚是好聽,竟然像極了那刀法凌厲、迅猛絕倫的萬里獨行田伯光……

    令狐沖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傢伙剛在陝北、陝東一帶露了形跡,怎麼會轉而到了華山?師父師孃正去陝北追蹤擊殺他,華山羣弟子聯手可也敵不過這廝啊……

    令狐沖警惕起來,拾起了大青石上的長劍,掛在了腰間……

    林青俠故意說話聲放大了些,算是給令狐沖先報個信兒。雖然他也知道田伯光不會一上來就真的傷害令狐沖,但是是自己把田伯光帶上崖的,得先把自己摘落出來,必須的!

    片刻之間,林、田二人已然上崖,田伯光見了令狐沖很是熱情,爽朗地笑,富有磁性的男低音着實有男人魅力——:“令狐兄,故人來訪!”

    “大師兄,有朋自遠方來,你可不亦樂乎?哈哈哈……”林青俠調解着氣氛,倆人還是能不動手就別動手了,可別神仙打架禍及我這個凡人……

    令狐沖早在洞口凝神戒備,等着二人上來,當即笑道:“田兄遠道過訪,當真意想不到。”

    田伯光撂下肩頭挑着的擔子,笑道:“聽說令狐兄在華山頂上坐牢,嘴裏一定淡出鳥來,小弟在長安謫仙酒樓的地窖之中,取得兩壇一百三十年的陳酒,來和令狐兄……還有林兄,一齊喝個痛快!”

    令狐沖狐疑地看着林青俠,“林師弟與田兄是相識故交?”

    “不不不……”林青俠一迭聲地說“不”,搖頭擺手道:“小弟武功低微,幾手兒三腳貓的劍法,怎高攀得上萬裏獨行……”

    “欸——林兄言重了!你我二人一見如故,一見如故!”田伯光滿臉真誠。這一路上得崖來,直覺這位林少鏢頭實爲平生難遇的知己,說話咋這讓人舒服尼!

    令狐沖笑道:“好!這份人情可大得很啦!來來來,咱們便來……那話怎麼說的來着,林師弟?”

    “無限暢飲,無限續杯。O(n_n)O哈哈~”林青俠莞兒一笑。

    田伯光衝林青俠大拇指一翹,“林兄的是妙人!這詞兒新鮮,用得好!我還道令狐兄在這華山絕地如囚徒般孤單寂寞,卻原來有林君如此妙人佳友相伴,想必平日裏沒少暢飲啊,哈哈哈……”

    令狐沖會心一笑,道:“田兄這話倒是不假,我們師兄弟二人確是常常把酒言歡,唉——來思過崖這麼久,實在是沒思甚麼過,實在是愧對師尊……”

    令狐沖是真心感到慚愧,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從洞中取出三隻大碗來,慚愧歸慚愧,喝酒歸喝酒,這是兩件事,一定要分開來。這是林師弟勸慰自己時,常講的道理。林師弟講話兒了,如此做人做事這才叫:“拎得清”……

    田伯光也將壇上的泥封開了,霎時間,一陣誘人的酒香直透出來,醇美絕倫,直引得這三個“酒膩子”眼中發亮,酒尚未沾脣,已有些微醺醺之意了……

    三人喝着談着,一連將三大碗酒喝乾了……

    三人舉着空碗一照,哈哈一笑,一齊放下碗來。令狐沖突然右腿飛出,砰砰兩聲,將兩大壇酒都踢入了深谷,隔了良久,谷底才傳上來兩下悶響。

    林青俠暗暗皺眉,心中嘆一聲:這不可惜了的嘛……

    田伯光吃了一驚,衝林青俠道:“你大師兄竟還有酒亂的毛病?這才喝了三碗就撒酒瘋兒麼?”

    “呃……”林青俠尷尬了……

    令狐沖道:“亂你個頭啊!你我道不同不相爲謀,田伯光,你作惡多端,濫傷無辜,武林之中,人人切齒。令狐沖敬你落落大方,不算是卑鄙之徒,纔跟你喝了這三碗酒。見面之誼,至此而盡……”刷的一聲,拔出長劍,叫道:“田伯光,在下今日再領教你快刀高招。”

    田伯光搖頭微笑道:“令狐兄,貴派劍術是極高的,只是你年紀還輕,火候未到,此刻要動刀動劍,畢竟還不是田某的對手……”田伯光又看了一眼一旁勸阻二人別傷了和氣的林青俠,道:“林兄弟不妨與你大師兄一起聯手,看看我田某所言可虛?”

    林青俠又道:“何——必呢?你們二位在回雁樓頭又不是沒鬥過刀劍……我大師兄也是師命難違,他一個華山派年輕一輩兒的領軍人物、課代表,見了田兄總也得做做樣子不是?”

    “林兄弟所言極是……”田伯光頷首道。

    令狐沖略一沉吟,道:“田兄剛剛此言不虛,令狐沖十年之內,無法殺得了田兄。”當下拍的一聲,將長劍還入了劍鞘,卻又道:“……可是你也不該小覷了我林師弟,他家傳的劍法也有精妙獨到之處,只是似乎林家兩代人都沒能悟得劍法中的妙理……我曾在……曾見過林師弟碰巧使出一招精妙劍招兒,凌厲得很,就連……咳咳……前輩高人都被殺了個手忙腳亂……”

    田伯光也忙朝着林青俠拱手施禮,正色道:“林兄弟,剛剛是哥哥說錯話了!我這兒給林兄賠禮了!”

    林青俠忙抱拳還禮,“田兄客氣了!我大師兄說得對,我與先父都不得辟邪劍法要領,參悟不透這精妙,只是在危機關頭時,偶爾能誤打誤撞地使出個一招半式的,卻也沒什麼大用處……”

    “哦?如此說來,江湖傳言果然不假,祝林兄早日參透家傳劍法……再習得華山派高深武功,兩相印證,定能一日千里,威震江湖……”

    田伯光只與林青俠相談了這一時三刻不到,講奉承話的水平直線飆升……

    田伯光此來客氣歸客氣,可畢竟是受了不戒和尚的死亡威脅來“請”令狐沖去見儀琳的。他說明來意,好話歹話說絕,可令狐沖終究不肯就範,田伯光不免心中着惱,側頭斜睨令狐沖,說話帶上了三分狠意——:“哼!你既如此固執,田某隻好得罪了。”刷的一聲,拔刀在手。

    令狐沖怒道:“你存着擒我之心,早已得罪我了。這華山思過崖,便是今日令狐沖畢命之所。”說着一聲清嘯,拔劍在手。

    這令狐沖十二歲前長在鬧市酒肆賭檔,見慣了市井潑皮無賴,身上也不免沾染了些潑辣無賴習氣,魚死網破的潑婦勁兒上來了……

    田伯光退了一步,眉頭微皺,說道:“令狐兄,你我無怨無仇,何必性命相搏?咱們不妨再打一個賭。”田伯光是在心下尋思:畢竟不戒那賊禿是想要讓令狐沖這小子做女婿的,我對他還是能不用強就不用強的好,以免惹惱了不戒賊禿,又受那皮肉之苦……

    田伯光哪知道他日後所受不戒和尚的苦可不僅僅是“皮肉之苦”!此時他只是害怕不戒大師給自己下的毒會在完不成使命後爆發。

    令狐沖聽了田伯光的話,心中暗喜:“要打賭,那是再好也沒有了,我倘若輸了,還可強詞奪理的抵賴,這裏除了我們倆就是林師弟,林師弟做見證人,總不會向着這廝……”口中卻道:“打甚麼賭?我贏了固然不去,輸了也是不去。”

    田伯光斜睨令狐沖,笑得很是不屑:“想不到堂堂華山派掌門大弟子對田伯光的快刀刀法竟怕得這等厲害,連三十招也不敢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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