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慶祝我們終於將真正的兇手繩之以法。”

    “沒錯,這值得我們乾一杯,我先幹了,你們隨意!”

    結案的晚上,負責708案的所有警察都集中在了警局旁一家烤肉店的包廂裏,也算是臨別前的最後一餐。

    等過了今天,林則他們就要回北華市了,不出意外,以後他們都鮮有見面的機會。

    爲了這樁案子,林則他們放下了手裏很多工作,現在北華市那邊也人手喫緊,要不然按照華瑛幾人的想法,他們應該再留幾天,他們這些東道主還沒有帶他們在津市好好逛逛呢。

    “切,就一杯橙汁說的好像跟幹了一杯白的一樣。”

    隨着那人將杯子裏的橙黃色飲料一飲而盡,人羣裏發出了一聲聲噓聲。

    現在到處嚴打,對於機關幹部的要求也很嚴格,這種算是部門聚餐的活動裏,堅決不能飲酒,這是黃線,所以一羣人喫烤肉的時候,也只是老老實實點了幾打飲料。

    “哼,等以後你們有機會去北華市了,我們私底下聚聚,我可是號稱北華酒神的人物,到時候當你看看什麼叫千杯不醉,誰先倒下誰買單。”

    大家嘻嘻哈哈地說道。

    實在是這樁案子給人的感覺太沉重了,在破案的過程中,他們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壓力,一直有一塊石頭壓在心上,特別是面對姜武這樣的受害者家屬的時候,更是如此。

    如果這個案子破不了,如果眼睜睜看着江信這樣已經確定爲兇手的人逃脫,他們恐怕這輩子都會心存愧疚。

    這就是一線刑警的壓力,但不是每一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的,恐怕絕大多數警局裏都壓着幾樁至今未破的案件,許多老民警離世的時候,都帶着遺憾,只希望之後能有更先進的刑偵技術出現,有更厲害的青年刑警出現,將那些案件重啓偵破。

    其實這一次給江信定案,嚴格意義上來說,程序上有些瑕疵,但是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林則這個老刑警,以及負責這個案件宣判的那位老法官在內,全都默不作聲,忽視了這些問題。

    比起稍微不太完美的破案程序,他們更想要讓江信這個罪犯付出應有的代價。

    嘻嘻哈哈了一陣,包廂裏又很快沉寂下來,偶爾有幾聲易拉罐被打開的氣泡聲,偶爾有幾聲烤肉時夾子碰到鐵盤的聲音。

    一來是這段時間大家相處的不錯,但是明天就要分開了,二來是想到了受害者的家屬們。

    他們即便已經抓到了真正的罪犯,還活着的那些人,或許也很難從親人離世的痛苦中解脫。

    特別是姜武,這個一次次出現在警局裏,一直以最配合的態度協助警方破案的受害者的丈夫,給每個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很多人都說,現在社會節奏太快了,愛情成了奢侈品,可在姜武和姜雯的身上,他們看到了最美好的感情,這種感情,並不會因爲時光流逝而變得平淡。

    “要是以後有一天我犧牲了,我爸媽肯定得哭死,至於我老婆……”

    說話的人將杯中的飲料一飲而盡。

    他和妻子是相親結婚,兩家家境相當,對方是老師,他的是公安,在外人看來是比較相配的職業,但實際上,他工作特別忙,經常加班出差,比如現在這種情況,一走就是半個月,家裏其實更多還是靠妻子照顧,也因爲他的忙碌,兩口子聚少離多,其實感情並不深,就是爲了孩子,還湊活着過。

    他要是犧牲了,還真不知道他老婆會不會難過,又能難過多久,但這也怪不得她,他都不能保證死掉的那個人換一下,他會爲老婆的死難過多久。

    這似乎也成了現在部分婚姻的常態。

    “我家也是,我爸媽之前就反對我當刑警,覺得太危險,不過我還沒結婚呢,要是結了婚,爲我擔驚受怕的人又多了一個。”

    還沒結婚的,對婚姻充滿了憧憬,特別是在看到姜武和姜雯這個例子後,總希望自己將來的另一半和自己之間,也能有這樣深刻的感情。

    “我有一個妹妹,從小就特別依賴我……”

    “我姐特別疼我……”

    說着說着,倒像是每個人的犧牲追悼會了,盤算着自己犧牲的話誰最傷心難過,然後把撫卹金交給誰。

    聽着大家議論自己的親人,華瑛頓時小心翼翼地看向了顧楚,她知道,顧楚地父母早就已經離世了,從來都只見她一人獨來獨往,應該沒什麼其他親人了。

    她和顧楚的關係算是比較近的了,但她從來沒有從顧楚口中聽到過有關她的家事。

    她有些擔心大家互相攀比着自己和家人的感情,會讓顧楚觸景生情,想起自己離世的家人。

    “我有一個哥哥。”

    但是出乎華瑛預料的是,顧楚居然加入了這個話題。

    她有個哥哥?

    以前從來也沒聽顧楚提起過,也從來沒見過啊?

    顧楚的同事都產生了好奇心,大魔王的哥哥,而且還是讓她一提起來,就眉眼柔和的哥哥,那得是怎樣的人物啊。

    不過顧楚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就沒有繼續往下說,顯然並沒有幫他們解答疑惑的意思。

    成年人的社交之道就是分寸感,警局裏都是人精子,更何況顧楚在這羣人中的地位僅次於林則,大家也不敢仗着年紀大,就追問打聽。

    在場不少已經成家立業的男女,聊着聊着就開始聊起了孩子,關於小孩唸書、學區房諸如此類的話題,沒結婚的,就被那些已經成家的人拉着說是要幫忙介紹對象,幾個話題湊一起,包廂裏一下子就變得熱鬧起來。

    顧楚看着桌面上一盤烤年糕自嘲地笑了笑,原本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堅強了,沒想到,她也有自欺欺人的時候。

    對於她來說,記憶是記錄在腦海中的錄像,小時候的記憶,她從來不曾忘記。

    顧楚一直覺得,這種算是疾病的能力給她帶來許多幫助的同時,也給她帶來了很多痛苦,比如很長一段時間裏,馬大軍就是讓她夜不能寐的夢魘,還有那個她名義上的母親,她的辱罵,她的歇斯底里,同樣是她的噩夢之一。

    但是她明明擁有那麼好的記憶,卻偏偏可以強迫自己忽略掉那一個人,那個她小時候最親近的哥哥。

    她甚至可以欺騙自己的感情,將楚相如視作是不值一提的親人。

    可能是越在意的,越不願意再想起。

    剛開始離開的時候,她會夜夜哭鬧想找哥哥,每一次哭鬧迎來的只有那個女人的打罵和漠視,她要麼打到她哭不動爲止,要麼就是將她反鎖在小房間裏任意她哭到嗓子沙啞,喉嚨腫到連水都咽不下去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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