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啊,我就慘了……”
蘇塵變成苦瓜臉。
“大伯是長房長子,蘇凱是長房長孫、我這個野孩子,差點溺死蘇家的長房長孫,整個蘇家都是雷霆震怒,恨不得當場剮了我。”
“還是義父和義母,各種賠禮道歉,甚至賠了大伯一大筆錢,這事兒才囫圇了過去……”
“不過等到年會開宴,我還是被排擠了,飯桌上,大伯指着我的鼻子罵,說我是個來路不明的狗雜種,憑什麼跟他一張桌子喫飯?”
“義父儒雅,義母文弱,對這個跋扈的大哥,向來是沒有什麼法子的,再加上其他蘇家長輩的冷言冷語、譏誚諷刺……”
“我不願讓義父和義母難做,懟了大伯一句,行,蘇定邦、你今兒不讓老子跟你一個桌子喫飯,早晚有一天,老子讓你沒資格跟我一張桌子喫飯,便端着碗跑到大門口蹲着喫……”
“那時是想表現得硬氣些的,但終究只是個八九歲的小破孩兒,心裏委屈着,也就一邊嚼飯一邊哭,眼淚混着鼻涕,哈哈——”
蘇塵說到這裏,自己倒是先笑。
事已過去多年,此刻的他,有足夠底蘊雲淡風輕去回憶。
但當時的他、心中憋屈憤懣,可想而知——一秒記住
來路不明。
野孩子。
狗雜種。
這些字句,真的將他刺痛。
還好那時紅豆還沒有被教唆到處處排擠他。
小姑娘端着碗,也蹲到蘇塵身邊。
“哥哥,紅豆陪你一起喫。”
“哥哥,我碗裏有肉肉,我們一人一半……”
可惜啊,後來紅豆無數親戚長輩教唆下,終究是跟他這個哥哥產生了隔閡。
現在兩兄妹雖然解除了誤會,但蘇塵感覺得到,妹妹對他,還是生疏了,或者說是愧疚感,讓紅豆下意識生疏他這個哥哥。
可他……真拿她當親妹妹的。
蘇塵忍不出嘆氣。
卻發現穆蘭有些不對。
眼眶紅紅的。
“額……你怎麼了?”
蘇塵有些懵。
比起羅剎大元帥拓跋軒轅麾下的百萬強軍,他顯然更怕自己侍衛長的突然掉眼淚。
穆蘭小姐姐多強悍啊,能扛着巴雷特打飛機,能一個人撐起絕塵府的特務機構……能把他照顧的像個巨嬰,能讓小李、小郭、小寧等幾個桀驁不馴的臭弟弟,對她服服帖帖……
她是穆桂英再世。
她什麼時候有這種柔柔弱弱的小女兒姿態?
“先生,那個時候,你心裏一定很苦很苦的吧。”
穆蘭真的心疼。
腦海中有一個清晰的畫面。
還不到十歲的小男孩,蹲在大門口,像頭狼崽子般、惡狠狠刨飯。
身後則是一羣趾高氣昂、滿臉譏誚的所謂長輩、所謂親戚。
他們大口喫肉,
他們大口喝酒。
他們時不時冷笑。
左一句“野孩子”。
右一句“狗雜種”。
對一個孩子、得有多苦?
“不苦。”
蘇塵搖搖頭。
“其實我挺感激他們。沒有這羣人的白眼,哪有今日的我?”
他溫潤一笑、過去種種,似水無痕、對於此刻的他,早就不值一哂——歷經紅塵萬般劫、恰如涼風輕拂面。
“先生你呀,總是這麼寬厚——”
穆蘭嘆了口氣、狹長的丹鳳眸、緩緩蘊上一抹殺氣。
“先生此行青州、見到那羣白眼狼、見到那羣蠅營狗苟的貨色,是不是得做些什麼?”
人活一口氣,佛爭一炷香。
不讓那些曾欺負過先生的人付出慘痛代價、穆蘭小姐姐到底意難平!
“還真打算做點什麼。”
蘇塵點點頭。
“大開殺戒不至於,但總得讓他們付出代價。”
“把該還回來的、都給我還回來。”
義父儒雅、義母文弱。
二老性格都無比仁厚、蘇塵身受影響。
他把這種特質放大、所以帝國人都說他是天生聖者。
但他的仁厚、並不會毫無下限。
他有菩薩低眉的心腸、更有金剛怒目的手段。
此行青州,總是要做些什麼的。
不爲任何人,只爲他自己——
爲當年那個蹲在角落、眼淚混着鼻涕、大口大口刨飯的孤僻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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