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風暴從京城出發,卷向了北境絕塵府、也卷向洞庭湖邊某棟別墅。
處在最中心的帝都卻還處在平靜之中。
當然作爲暴風中心,這種詭異的平靜,肯定只是暫時的。
黎明前夕,雄雞未唱,東方未白。
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光景。
左相府位於城南,佔地七八畝,三進三出,有十幾間房屋加個小院。
雖說已經不小,卻遠不如城北右相府豪奢。
甚至連許多三、四品京官的府邸都不如。
左相徐東陽爲官清廉,在偌大帝國是出了名的。
他的大兒子徐沐,早在等候。
“父親……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或許這位上天賜給我們的戰神……當真不在了……”
平時生物鐘極爲穩定的徐東陽,今兒提前半個小時便醒了過來。
左右再睡不着,索性也就起了。
他如往常般洗漱完畢,換上朝服,走到大廳。
蘇塵也極爲尊重徐東陽,尊他一聲老師。
徐東陽也當得起。
而今帝國,經濟蒸蒸日上,百姓安居樂業,文治不弱盛唐。
蘇塵崛起微末,短短七年便成爲閃耀天下的無雙戰神,中間自然少不了貴人提攜。
當朝首輔徐東陽便是這個貴人。
蘇塵幾次破格擢升,都有徐東陽的影子。
過去許多年,他早就把蘇塵當成自己半個兒子。
確聞蘇塵死訊,白髮人送黑髮人,心中悲痛哪是言語能夠形容。
只是神武帝因爲憂傷過度已經昏迷。
功勞最大的兩人,便是神武帝和徐東陽。
“天妒英才……”
徐東陽喟然長嘆。
吳黨一直把蘇塵視爲眼中釘、肉中刺。
徐東陽心知肚明。
他怕寧軒轅監國之後,會被司徒瑾蠱惑,做出什麼動搖國祚的昏聵之事。
他這個首輔,身子骨若再垮了,中樞可就亂了。
雖說有太子監國——
但是太子殿下跟右相爲代表的吳黨,走得實在太近。
徐沐滿臉凝重。
“什麼傳言?”
“殿下……想對絕塵府下手,誣陷都御史大人謀逆叛國……”
所以他必須撐住。
“父親……我聽到了一些傳言……”
“父親,若當真把絕塵府動了,羅剎和元突聯合打過來,咱這個國該怎麼辦?”
徐東陽長嘆道:
“只希望……殿下不會蠢笨至此吧。”
徐東陽蹙起眉頭。
“殿下怎會如此蠢笨、這不就是自毀長城麼?”
徐沐無奈道:
這位三皇子,看起來溫良恭謙、恪守孝道,其實骨子裏涼薄得很。
只是如此也就罷了。
君主能力如何跟私德關係不大。
他心中已經有了極爲不好的預感。
當初神武帝選三皇子當儲君,他態度鮮明、持反對意見。
對寧軒轅他看得比神武帝清楚。
被寧軒轅溫良恭謙的表象給矇蔽了。
再加上寧軒轅是皇后所出,選誰當太子本質又是帝王家事,外臣不好過多參與。
徐東陽最終未能堅持。
關鍵是這位三皇子,色厲膽薄、好謀無斷,幹大事惜身、見小利忘命。
如何做得泱泱炎龍之君主?!
奈何神武帝英明一世,卻在此事犯了大糊塗。
神武帝昏迷不醒。
“若殿下……當真要行自毀長城之事,我便是豁去這身老骨頭不要,也要阻止!”
徐東陽默默下定決心。
當時想的是,神武帝春秋鼎盛,又有蘇塵這尊護國戰神在,哪怕寧軒轅繼任大統,也不敢胡作非爲。
哪知會出如此變故?
蘇絕塵生死不知。
徐東陽自然知道這句話的出處。
當年文丞相寫在衣袋裏面的絕命句。
他擺了擺手,蹣跚出府。
此刻他腦中回想的是許多年前還在求學時,老師跟他說過的一番話。
“東陽,我輩讀書人,讀聖賢之書,所求之事何?”
“總結起來,也不過八個字——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徐東陽沒有回頭,只是舉起手來微微擺動。
看着老父親在悽風中佝僂瘦削的背影,不知爲何,他心中有種極爲不好的預感。
“父親……保重身體。”
徐沐將自己父親一直送到門口。
“癡兒,爲父是去上朝,又不是去打仗,能出什麼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