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藏在他內心最深處、連他自己都未曾發現的惡念。
他不是聖人，他也有邪惡。
也曾感到憤怒。
也曾感到不公。
也曾感到憤懣。
也曾感到憋屈。
也曾想去毀滅，重新建立秩序。
人間不值得——
他受夠了那些蠅營狗苟的貨色。
他受夠了那些只會躲在背後捅刀子的陰謀家和野心家。
也受夠了那些根本沒有基本思考能力和判斷能力，隨便就能被輿論擺佈的愚夫蠢婦。
回首過去，他爲這個國付出了多少，多少摯愛手足死在戰場？
而他保護的這些人，又是怎麼對他的？
還真有許多人相信他叛國，相信他跟羅剎和元突媾和，相信他是個霍亂天下的大國妖。
他們對他口誅筆伐，他們走向街頭，往他的雕像撒尿吐口水，焚燒和搗毀任何跟他有關聯的東西，如果可以，他們恨不得喫他的肉，喝他的血，啃他的骨頭。
這就是人類。
他們永遠學不會感恩。
他們永遠不知道什麼叫做敬畏。
既是如此，他蘇塵爲何還要爲他們犧牲？
值得麼？
他們配麼？
不值得！！！
他們不配！！！
這樣的想法和念頭，起先只是一顆微小種子，埋在蘇塵內心最底層，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但在魔種蘊含的可怕邪惡能量催化之下，這顆種子，飛速萌發了，然後瘋狂的滋長和蔓延，到得最後，已經差不多完全主導蘇塵心神。
如果任由這種趨勢發展下去，那他就會徹底入魔了，完全把自己跟人類區分開來，再不認同這個有許多缺陷和原罪的生物，然後就會毫無顧忌的去毀滅。
便在此時，蘇塵腦海中，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孩子，你總是問爲父，爲南郡八千萬子民做了這麼多，他們卻從來不感謝我，到底值不值得……”
“爲父今日就告訴你答案吧……確實不值得。”
“但這世間之事，哪有什麼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罷了。”
“還記得爲父跟你說過的話麼？”
“大丈夫行事，論是非不論厲害，論順逆不論成敗，論萬世不論一生。”
清矍瘦削的身影，浮現在蘇塵腦海，就像是狂風暴雨的一座燈塔，散發着溫暖光芒，爲迷失了方向的遊子指引方向。
“我叫陸長青，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了……”
“小子，哥哥我去死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蘇塵，你要記住，我們是軍人，軍人的命運，將永遠懸在刀尖，而刀尖永遠向前……”
“我只願你冷鐵捲刃之前，得以窺見天光……”
“可惜以後的日子，哥哥我不能陪着你了……”
“軍人之命，與國同殤，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又一道身影浮現，器宇軒昂，視死如歸。
“小子，所謂家國，就是養育我們長大的地方，給我們注入魂兒的地方……”
“老子這輩子去過很多地方，見過許多人，他們跟我說着一樣的話，用着一樣的文字，流着一樣的血，這些地方都是我的家，加起來就是我們的國。”
“如果敵人打過來了，這些東西，就都沒了……這就是我們軍人拿槍上戰場的原因……”
第三道身影浮現，叼着老煙槍，咧開嘴就是滿口的大黃牙。
“立恆，這個國……欠賬了啊……所以需要我們這代人去還……“
“自古文人用尺來釐定規矩，武人用刀來捍衛規矩……若有一天，世事不能行，還請立恆……握緊你手中的刀……來殺一殺這世間的規矩……”
“先生……隨雲去死了。”
“若有來生……隨雲還願做先生的親衛。”
“朝聞道，夕可死。”
“先生……您可知……您便是隨雲的道。”
第五道身影，眼神堅定，滿臉決絕，男兒到死心如鐵。
“先生……”
“塵兒……”
“哥哥……”
“大都督……”
“聖者大人……”
許許多多的身影，浮光掠影般，在蘇塵腦海中漸次浮現，他血紅的雙瞳，漸漸恢復了清冷，找回了迷失的神智。
“值得麼？”
“是不值得。”
“他們配麼？”
“確實有許多傢伙不配……”
“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呢？”
“就像義父說的……世間之事，哪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蘇塵內心最深處的邪惡念頭即將被斬滅，似乎是不甘心，發出最後的咆哮。
“爲什麼？爲什麼他們哪樣對你，你還要去守護他們？難道你心裏就真的沒有一丁點怨恨麼？！！！”
蘇塵淡淡迴應。
“呵呵，大丈夫做人的道理，便是跟你講了，你也不會懂的。”
“老子做這些事，只是因爲老子喜歡做這些事……老子就是喜歡做英雄……不行麼？！！！”
蘇塵盤坐在血焰之中，身上青色神芒閃爍不定，眼神從茫然漸漸變得沉穩。
道心煉魔，此心如一，永恆不滅！
擁有極致之邪、純粹之惡的魔種，在蘇塵強大道心影響下，竟是漸漸被控制住了，無盡的邪惡能量，漸漸變得純淨，化作精純的真元，修復着蘇塵受損嚴重的地仙之體。
隨着時間推移，一道道傷痕漸漸彌補，不僅恢復如初，還變得更加凝練和強大，到得最後，蘇塵整個人完全化作一塊青玉色的寶玉，被熊熊的血色火焰包裹其中。
顯然道心煉魔的過程中，蘇塵正在進行一衆超凡蛻變，身體向着更高層次的真神之體邁進……
如果沒有人打擾，蘇塵絕對可以把魔種裏面蘊含的能量全數吸收，身體會直接進化到極爲可怕的程度，哪怕不能達到真神之體，地仙之體也能修到大成階段……
大成階段的地仙之體，那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無漏無垢、金剛不壞，防禦能力將大幅度提升，硬抗裂變核武都不在話下。
可惜的是，蘇塵只吸收了魔種能量的十分之一左右，受損身體只修復了三成上下，追殺他的隊伍就將他尋到了。
“找到了，他在這裏，蘇絕塵在這裏！”
“哈哈，蘇絕塵，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還擱這兒療傷呢，你死定了！！！”
十多個天師道門的道修、自密林深處浮現出來，將蘇塵圍了起來，殺氣凝成一片，好像化做了實質，泰山一般壓在了蘇塵身上。
蘇塵徐徐吐出一口濁氣，漠然睜開雙眼。
刺啦——
好像有兩道閃電、自他雙瞳中迸出，直射天心。
兩團血色火苗在他眼瞳深處熊熊燃燒，好像地獄的火焰。
“你們這些蒼蠅……還真是煩人呢。”
蘇塵緩緩起身，身上凝聚着無比澎湃的力量，似要撕裂蒼穹，撼動日月。
他的地仙之體，雖然只修復了三成，卻也如青玉琉璃般璀璨，一道道血線和金線糾纏在一起，時不時閃爍着血色的火焰，讓此刻的他看起來，像極了從地獄中爬出來的魔神。
再下一秒，蘇塵祭出天罰劍，衝向這些傢伙。
沒有任何廢話，殺戮直接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