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發其他人先回衙門當值,讓假彌勒和鐵塔陪着自己,出城去了土地廟。
……
等沈寬到土地廟時,遠遠就瞧見鄭兌正帶着幾個人,汗流浹背地向招攬的流民們分發着米粥饅頭等食物。
別看分發的只是簡單的米粥饅頭,但比起城外賑濟流民的粥棚,簡直好太多了,那邊的稀粥就是清湯寡水,喝進肚子裏就跟沒喝一樣,啥也不是。
此時的土地廟外,也聚集了不少沒被招攬的流民,他們一個個蹲在地上,遠遠地盯着米粥饅頭,舔着嘴脣,眼睛都快紅了。
他們就像一羣餓慌了的野狼,遊蕩在土地廟周圍。
好在麻桿帶着十數名步快公差維持現場秩序,加上鄭兌也組織了不少流民青壯手持木棒,保護糧食,所以這些飢餓的流民纔不敢輕舉妄動。
“沈頭!”
“東家來了!”
見着沈寬到來,麻桿和鄭兌哥倆連忙上前見禮。
沈寬環視了一圈,打量着鄭兌招募到的這些流民,一個個都是瘦骨嶙峋、滿臉菜色,有老有少,不過青壯比例佔了大半。
鄭兌說道:“東家,我還招募了些好手,我讓他們待在廟裏頭。”
沈寬微微一訝,“走,進廟看看!”
“好,我帶東家進去。”
說着,鄭兌便將分派食物的活兒交給了其他人,然後和麻桿一左一右,將沈寬迎入了土地廟中。
土地廟裏已經破敗不堪,土地老爺的神像都歪歪斜斜倒在了地上,看樣子這裏荒廢得有些時日了。
鄭兌將沈寬領到神龕下,高聲對廟內的流民們喊道:“這位就是賜你們喫食,管你們生計,讓你們將來有片瓦遮身不再挨凍受餓的東家大老爺,爾等還不快快來見禮?”
“見過東家大老爺!”
一干流民紛紛起身見禮,聲音雖然不是整齊劃一,但卻透着恭敬和敬畏。
這也難怪,眼下這種年景,能有人管你喫喝,還能給你差事,對於這些流民而言,無異於救苦救難的菩薩了!
緊接着,鄭兌又從人羣中領出老老少少六個人,來到沈寬面前,介紹道:“東家,這六人是我從流民中選到的工匠。”
說着,鄭兌衝六人揮了揮手,示意道:“你們幾個,都跟東家大老爺說說,你們都會些啥?”
“見過東家大老爺!額叫郭疙瘩,鄉親都叫額老疙瘩!”
六人中,走出一個衣衫襤褸,面容老態,年歲頗大的老人,他身後跟着年輕後生。
老人將身後的年輕後生也拉扯上前,然後操着一口鄉音土話繼續說道:“這是老漢滴兒子叫郭順,額爺倆都會泥瓦手藝,燒磚建房,額爺倆都會,東家大老爺要額幹啥都行,只求給額們爺倆一口飽飯喫。”
郭順緊跟着他爹的話茬,補了一句:“額們都能喫苦!”
緊接着,又有一箇中年男子上前,接口道:“東家老爺,額跟老疙瘩同村,也是幹泥瓦活的!”
“東家,額叫胡錘子,額是打鐵滴,額家三代打鐵,撒都能打,種田也能行,只求跟東家喫口安生的飽飯。”
剩下幾人,爭先恐後地介紹着自己的手藝。
沈寬聽着他們的自我介紹,頗爲滿意,六個人中除了打鐵的胡錘子,其他五人都是他建肥皂工坊所需要的工匠。
隨後他問郭疙瘩父子:“你們可會打窯?”
“會咧,會咧。額以前經常打。”爺倆不迭點頭。
沈寬又問:“在土崖邊打個窯,需要多久?”
老疙瘩回道:“那就要看是打撒子窯了。明莊子最快,挖好用木杆頂着,等個幾天陰乾了,就能往裏頭住人咧。地坑子就需要些時日,個把月的光景總要的。”
所謂的明莊子就是靠崖修挖的窯洞,他口中的地坑子,就是在地上挖個大坑,然後再在大坑的邊壁上修挖窯洞。因爲要先挖個大坑,所以時間要比明莊子長。
他這番回答,足見在這方面的經驗很豐富。
按照月牙山那邊的地理條件,沈寬自然不可能去挖地坑子,明莊子窯洞纔是首選。
他接着問道:“建明莊子,要備上哪些材料?”
郭疙瘩答道:“要不得撒子材料,夯土就成咧!”
“很好!”
沈寬點了點頭,對鄭兌說道:“從今天開始,郭疙瘩郭順父子,一天管兩頓乾飯。每月發一兩八錢的月例錢,老疙瘩領一兩,郭順領八錢。記住了嗎?”
鄭兌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我的親孃老子!”
老疙瘩驚呼一聲,一把抓住兒子郭順的胳膊,噗通一聲,給沈寬跪了下來,“東家,你就是我們爺倆的再生父母啊,我老疙瘩給你磕頭了!”
砰砰砰!
父子倆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沈寬趕緊讓麻桿、鐵塔將他們爺倆從地上拉起,笑道:“不用磕頭,真要謝我,就替我多打幾口窯吧在。”
郭疙瘩老淚縱橫:“東家如此仁厚,額們爺倆敢不往死裏幹活乎?”
沈寬又對廟裏衆人喊道:“你們雖然不是手藝工匠,但你們在月牙山蓋工坊,制肥皂,那就是替我在幹活。我一樣會讓你們喫飽飯,一樣會讓你們每月有月例錢拿,讓你們所有人不僅好好活下來,將來還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霎時,整個土地廟中,嗡嗡一片,一衆流民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他們本以爲沈東家招募他們去月牙山,只管他們每日喫飽飯,夜裏不受凍,沒成想還能有月例錢。
他們剛纔,可是親耳聽見東家許諾老疙瘩父子倆,一個月一兩八錢的月例錢!
這爺倆要是幹上兩年,至少也能攢夠二十兩銀子啊?
到時候,回鄉裏蓋上兩間房,置上半晌地,說上一房媳婦,豈不是能過上安生日子了?
一時間,廟內的流民都用羨慕的眼神看着老疙瘩父子,與此同時,他們的眼中也燃起了一抹希望,那是對美好生活嚮往的希望。
這一刻,沈寬再看這些人,早已不是之前那般的行屍走肉,精氣神煥然一新,充滿了生機。
隨後,沈寬又考校了其他四名工匠若干修建工坊的問題後,逐一錄用,並讓鄭兌定下了月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