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頭被文縣令親自扶起,不敢怠慢,連忙從錦丫錯認燒荒圖說起,到他們接手後的制料準備、成料時長、以及分類試用的情況詳細道出。

    文縣令再一次翻起制料記錄邊聽邊對照,最後悵然道,“這區別田地做試用的法子極好,若真可推廣也算有了依據,冊子記錄的也十分詳盡,施料後的些微差距也都一一標註,就可惜時間還是太短,尚且看不出變化。”

    老宋頭藉機引薦,“大人明鑑,這冊子乃我家三兒子所作,他在鎮上布料點當賬房,對這制冊記錄一事最爲熟稔。”然後又用眼神示意自家兒子,偷偷做出“土圓圓”口型。

    文縣令掃了父子二人一眼,這當爹的無非是想在自己面前提點下兒子,只要這方子確定能使莊稼增收,宋家人必定要提拔一番。

    宋三郎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細緻的又將土圓圓的製法,用處,以及當下進展娓娓道來。

    聽得土圓圓育秧出苗率可達七成,並且秧苗粗壯,移栽後也極易成活,文縣令不由大喜,肥料且要試用一段時日才能得出結論,但這土圓圓育秧已初見成效。但聽到宋家只做了三百餘株,略有不滿,暗道還是太過謹慎了。

    “除了棉花種,可還育過其他種子?”

    宋里正老實回道,“當時只覺是小丫頭胡鬧,並不知真能育出苗來,待出苗後家中耕種已結束,確也無其他種子了。”

    “那土壤呢?只是用了河泥土?”老宋頭點頭稱是。

    一旁的關司吏見文縣令皺起眉頭,連忙道,“大人有所不知,莊戶人家每年預留的種子都有定數。若縣令大人想知道具體收益的話,趁還在春耕期,可安排人手用不同的種子、土壤育苗,這樣也能有個比較。”

    文縣令沉吟片刻,又召來兩名小吏以及府內的管家,要管家按關司吏說的安排人手在莊子做這些土圓圓,又連連叮囑此事重大不可馬虎。

    管家第一次聽說此物,有些忐忑,怕莊子裏的人失了分寸做不好,便有些欲言又止。

    宋里正看出苗頭,“若大人需要,我這不成器的兒子可隨同管家去莊子上輔導一番。”

    管家大喜,感激的衝宋三郎施禮,宋三郎不敢拿喬連忙回禮,這可是幫縣令大人做活啊,做的好說不定多一條出路。

    文縣令遂又繼續帶着幾人討論細節,時不時的問老宋頭一些問題,眼看過了午時,還沒停止的意思,這二人有些坐不住了,朝食用的早,到鎮上休整時也只飲了些水,這會肚子鬧的正歡,又不敢在縣令大人面前放肆,只好忍着飢餓。

    正好幾個僕衙擡着食盒進來,其中領頭一人朝縣令行禮道,“老爺,夫人見老爺一直未回房用飯,怕您又是談起公事忘了時辰,安排我等將老爺與幾位的飯食送來。”

    其他僕衙將午食端出,就連宋里正與宋三郎也得了一份,文縣令見他二人有些拘謹,便叫管家給他們獨自安排了個屋子,又道一會用完飯繼續商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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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雲村,這會日頭正好,錦丫喫過午食昏昏欲睡,宋大郎跟宋二郎一早便去地裏照看莊稼。現在這肥料一事已全村皆知,引得好些閒漢蹲在老宋家地頭,火熱的盯着小苗,挨個評價,

    “這株是不是長高了點。”

    “哎呦,那株蔫了,是不是要死了?”

    “胡說,是不是被日頭曬的,不如給它澆澆水?”

    宋家兩兄弟恨不得長在地裏盯着這些閒漢,剛還有人上手去掐苗,被宋大郎一手一個給扔出了地頭,這些人若不是懼怕宋大郎這身力氣,怕是有人要把土給挖了。

    沈氏在家裏裝好食籃,準備給宋大郎送飯,錦丫自從上次被沈小寶欺負,就不咋出門了,她本想喊錦丫一塊去,又看現正是日頭最曬的時候,便罷了。

    沈母這日就一直盯着老宋家,見沈氏單獨出門,忙遠遠的綴在她身後。

    一直跟到宋家地頭,到宋大郎用完飯沈氏依然沒有回去的意思,沈母頂着日頭暗暗着急,“這妮子太磋磨人,送完飯也不趕緊家去。”

    又等了一會,沈氏終於起身了,沈母躲在木橋後,見她漸漸走進,變作悲苦模樣撲向沈氏,“大丫啊,娘等你好苦啊。”

    沈氏一驚慌忙躲開,“娘這是又要作甚?上次害得我與宋家離心,我一直在等娘來解釋,可這許多日過去了,壓根沒找過我,便是連許諾賠給宋家的三兩銀子都無蹤影,回頭卻在這堵我。”

    沈母見沈氏提及那三兩銀子,頓覺這閨女是白養了,一點不向着孃家,但這會不是責罵時候,“大丫,我時一時糊塗才被周氏矇蔽,但家裏那會確實忙不開,這不找到機會立馬來看我兒麼。”

    沈氏恨恨道,“你們做出那般事來,就根本沒把我當女兒看,還來找我作甚?”

    沈母擺出苦臉,“大丫啊,你是不知道,現下家裏真是過不下去了,你二嫂這剛能起身,小寶又病了,天天吃藥也要不少銀錢,你二哥又被罰做那苦力,家中真是太困苦了。”

    沈氏面無表情轉身就走,“娘如若跟來與我哭窮,我可是一點忙幫不上,自從上次你們來騙親,我差點被逼自請下堂,現在我在家裏根本說不上話。

    沈母一驚,又憤憤不平道,“那宋婆子好不講道理,你可是長媳,爲老宋家生兒育女,還救過宋三郎,憑什麼讓你自請下堂。”

    “憑什麼?你還問我憑什麼?若不是你們來鬧,何會如此?”沈氏思及當日情形,委屈的捂臉直哭。

    “大丫,你別哭,你這是要挖我心肝啊,我這就去找那宋婆子說理,憑什麼磋磨我閨女。”

    沈氏身體一僵,因這幾日伏小做低,再加上小閨女愈發得二老看中,跟家裏人關係已經緩和多了,孃親再去一鬧,指不定又出什麼幺蛾子。

    於是抹了抹眼淚,“好了娘,您若心疼我,便快把那三兩銀子湊齊,我也好在公婆面前給你們說說好話。”

    沈母不悅,“這現下委實困難。”她看了眼四周,又拉着沈氏朝偏僻地方走去,“大丫,其實娘來找你,就是想讓你給個活路的。”

    “娘何出此言?”

    “現在都在傳肥料方子的事,你給娘個準話,這方子靠譜不。”

    “靠不靠譜還得看莊稼日後情況。”沈氏絲毫不露口風。

    “那就妥了,你也知往常咱家都是你爹當家,咱家纔能有些積蓄,你爹跟老大都走了,你那二哥也是個不中用的,就連種地也跟旁人差一大截,娘求你偷偷把方子告訴我,咱家好早早的做些肥料施到地裏,這樣到秋收時些許也比旁人能多收穫些糧食。”沈母哄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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