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似乎越來越多了,顯然沒人覺得這種局面很令當事人窘迫,因爲他們也只是憑藉着好意在行事,即使可以很明顯的看出她是在哭泣。

    阮栯用手遮住眼睛,斂了斂情緒,刻意抑制住帶着哭腔的嗓音,“沒事,剛剛只是肚子不太舒服,蹲下揉了揉感覺好多了。”

    “沒事就好,可一定要保重好身體啊!不要以爲年輕就可以恣意妄爲,要知道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好心大媽以過來人的口氣如是說道,還不時彎腰捶向自己的膝蓋,似乎有些不適。

    人在脆弱的時候,聽些不帶惡意的嘮嘮叨叨會舒服很多。

    過了不久,大媽就被家人叫走了,這場站談會隨即終止。而後阮栯沿着牆際順着人|流走,不經意間和孟醫生打了個照面,這次她沒帶口罩,並且和一個面貌很清秀的人“勾肩搭背”,很熟絡的樣子。

    “傅歡,你有沒有給我帶......”孟暘笑得一臉諂媚。

    阮栯本能的停下想打招呼,奈何孟暘和旁邊的朋友聊天太投機了,目光所及沒注意到,就這樣擦肩而過。

    *

    王濤怕擔責任慌忙給阮栯批了好幾天的假,並且打電話肯定了這段時間阮栯的工作表現,還特意囑咐甲方對一組的設計很滿意,批准阮栯可以趁此空檔期把身體調養好再回去爲公司賣命。

    嘖,領導的嘴臉真的比天氣變化得還要快。

    翌日,阮栯元氣就恢復的差不多了,按照護士小姐發的短信消息收拾完住院時需準備的物件,就隻身進了醫院,之後做了常規的術前常規檢查,確定無手術禁忌後,和孟醫生商定手術時間安排在下午。此刻阮栯在仔細閱讀術前注意事項和等待胡雨璇過來簽署手術同意書。

    只要是手術都會有風險,阮栯粗略翻了下術中和術後可能引起的病症列舉,心底越發緊張,並且本該陪伴在旁的身影也還是遙遙無望。

    胡雨璇,又一次失約了。

    孟暘本打算告知阮栯擬施行手術的相關情況時,就被副主任醫師派人叫走商討某臺手術的施行方案了。過了好一會兒纔回來。

    “孟醫生,那個我朋友有事耽擱了,暫時來不了,所以我能不能由我來簽署這個同意書?”阮栯揚了揚手中的同意書,一副商量的口吻詢問着。

    “本來就是由你籤的呀!我剛剛沒說明白麼?”孟暘在心底默默反思,哦對,她剛剛沒來得及交代這件事。

    “可是,每次看醫療劇都是病人家屬守在外面簽字的......”阮栯小聲的反駁,而且籤的大都是病危通知書orz

    “嗯?哦,劇裏呀,大都是急診手術,患者傷症嚴重命懸一線且不具備完全民事行爲能力,這種情況下我們會交由法定代理人簽署手術同意書。你現在意識清楚,可以獨立進行民事活動,所以可以由本人簽字確定。”孟暘很享受這種問答的過程,病患願意瞭解,她也有責任告知,總比那些不懂裝懂囫圇吞棗的好,這是做人之大忌。

    阮栯點點頭表示明瞭,拿起筆一筆一劃將名字刻上,畢竟這是一份決定她生死的薄本。至關重要!

    孟暘接過,把袋口別住的水性筆拿出在一側也簽了名,臨走還不忘撩一下:“阮栯,軟玉,名字好聽,簽名也這麼可愛。不要緊張,小手術而已,順利的話一刻鐘就結束戰鬥了,我先去準備一下,等下會有護士帶領你過去的。”步姿颯爽。

    軟玉,這個梗已經陪伴她二十餘年了,但是她口中的調侃卻不會令自己厭煩。

    *

    阮栯術前被告知會有復發的可能性,卻還是毅然決然的決定切掉。她坐在等候區等了一會,不久有醫護人員覈對她的信息,覈對準確才被帶進手術室。

    “脫掉上衣,躺上去。”

    手術室醫護人員好幾名,憑藉聲音傳播的方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發號施令,阮栯紅着臉照做,安慰着自己這是在治病......

    兩臺手術燈懸在頭頂耀眼的緊,頭髮被藍色的帽子罩住,頭轉向左側,雙手昂起,這姿勢換個地點絕對會有種擺手弄姿的儀式感,可惜,這是在手術一線,隨時與血淋淋的瘤體交鋒的地方。

    孟暘清泠泠的眸子闖入視線,全副武裝,顯得異常專業,懸着的手術燈光在阮栯的視野裏就像是孟暘頭上頂着的天使般的光環,奪目令人心安。

    “放輕鬆,不要怕,別緊張,相信我們。”孟暘聲音柔的彷彿可以滴出水來的安慰着。

    “孟醫生,我的一切就交付給你了。”

    這般鄭重的話似乎在面臨着生死攸關的境地,但此刻明明是風險很小的手術,兩者相比較下一本正經的口吻惹得醫護人員發笑。

    阮栯突然想起了那天在肛腸科醫生也是這樣的說辭,這大概是他們的口頭禪,以至於在同僚面前一時也難以改正過來,依舊像哄病患一樣的哄着孟暘。現在想起也不知她的病好了沒有?但是這個場合似乎不太適合詢問。

    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布附着在上半身,只留一個圓狀把右側乳|房暴露出來,布的一部分遮住了阮栯的視線,還心想着:眼不見心不方,可是未曾料到視覺受阻,其餘感觀反而更加靈敏了。

    感覺到右胸處涼涼的,大概是開始消毒了,阮栯剋制住想閃躲的動作,摒住呼吸,努力不給醫生造成任何一點麻煩。

    “開始局部麻醉。”

    阮栯不知道被推了幾針,思緒都縈繞在痛感上面,原來打麻醉也是很痛的。肌膚被割開的瞬間也疼了一下,孟暘的動作很利落,避免傷害更多的組織摸索着瘤體進行切割,拉扯着是否有殘餘的組織,中途很少說話,一門心思的做手術,倒是一旁的護士小姐姐會安慰她幾句穩住情緒。

    手術時間在流逝,阮栯在心底默默數羊,努力把心思放在別處,這樣就可以減輕內心的恐懼。大概7000多隻的時候,阮栯被叫“醒”確認瘤體進行病理分析,那是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是她體內因激素分泌紊亂造成的結節。

    “確認確認。”

    不一會兒,手術就結束了,到後面部分倒是沒感覺到痛感,大概是麻藥的持續作用。

    “手術結束。”

    “可以下牀了?可是我有點腿軟,還是麻煩護士姐姐送我到病房吧。”阮栯很不爭氣的說。

    孟暘幾不可聞的低低笑開,封在口罩裏沒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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