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冤枉!”那灰雀拖着兩邊骨折的翅膀,仰倒在地上,兩隻小爪子朝天撲騰,口中一刻不停地叫喚着,“天大的冤枉!我是無辜的!無辜的!波羅大人是無辜的!”

    賀雲舒把眉梢一挑,“波羅大人?”

    “我就是波羅大人!”灰雀道,“波羅大人從來不做壞事!”

    賀雲舒皺眉瞅着這不斷掙扎的小東西看了一會,又和身旁的兩人交換了一下視線。

    小陳一臉懵逼,表示自己現在完全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段飛舟則擡起刀鞘,往下一壓,示意要不要乾脆宰了。

    賀雲舒笑了笑,搖了搖頭,將視線重新落在那自稱波羅大人的灰雀身上,“那麼波羅先生,你的意思是,之前帶走這別墅裏兩個人的,並不是你?”

    “當然!”

    “也不是你的同夥?”

    “波羅大人根本沒有同夥!”

    “這接連幾天,你也沒在四周徘徊窺探?”

    灰雀將喙張了張,又把喙閉上,略有些心虛地轉移了視線。

    “波羅先生,實話實說,我看着你有點眼熟。”賀雲舒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不碰到骨折的翅膀,將灰雀從地上撿起,託在手心,“如果我沒有認錯,這幾天我應該看到過你,不止一次。”

    “我……我只是想聽音樂而已!”灰雀掙扎道,“波羅大人很喜歡你的音樂!”

    賀雲舒點了點頭,暗道果然如此。

    最近每當他在庭院中練習時,都會有雀鳥停留在梢頭,原來便是眼前這一隻。面對這忠實的聽衆,賀雲舒的神色不禁柔和了一些。但對於那只是想聽音樂的說辭,他是一個字也不信。

    賀雲舒輕柔地微笑道,“單從你每天都在這別墅裏窺探這一點來說,你就並不無辜。”

    灰雀不說話了。

    “或許你確實不是今夜的犯人,但你八成看到了犯人。”賀雲舒問它,“你能幫助我們找到犯人嗎?”

    灰雀將腦袋往外一偏,裝死。

    賀雲舒幽幽地嘆了口氣,託着它走進了屋中,一路進入浴室裏。然後他將灰雀擱在洗臉池邊上,擰開了水龍頭。

    “你想做什麼?”灰雀略有些警惕。

    賀雲舒微微一笑,“波羅先生成日裏在外飛行,身上沾染了不少風塵,我只是想要幫你清洗清洗。”

    什麼?灰雀還沒回過神來,就被賀雲舒一把抓起,徑直給塞到了水龍頭底下。

    “不!不!”冰涼的冷水頓時驚得灰雀這直打哆嗦,水流衝擊在身上的感覺更是讓它想要落荒而逃,“你在做什麼!住手!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麼對待波羅大人!”

    賀雲舒仍舊是那樣一副微笑的神情,小心翼翼繞過對方的傷處,細心地清洗過每一片羽毛,甚至還用上了香波,揉搓出滿手的泡泡。

    片刻之後,灰雀安靜了下來,似乎覺得這種感覺也還不錯。

    如此清洗了好幾分鐘後,賀雲舒又用水流將那些泡沫沖走,然後將灰雀從水池邊端走,輕輕擱在一個乾燥的平臺。

    此時小陳已經根據他之前的吩咐,拿來了一個吹風機。

    “這又是什麼?”灰雀看着這個吹風機,小小的圓眼珠裏充滿了好奇。

    賀雲舒插好插頭,將吹風機對準灰雀那一身的鳥毛,露出更加輕柔的笑容,打開了開關。

    洶涌的熱風頓時噴了灰雀一臉,“不!不!你不能這樣對待波羅大人!快拿走!”

    賀雲舒的動作依舊是那麼溫和柔軟,十分仔細地吹乾每一根羽毛,並留心沒有將對方燙傷,就像是在細心對待自己親手養大的小寵物。

    於是片刻之後,灰雀漸漸又安靜了下來。

    吹乾過後的羽毛竟然十分舒服,蓬蓬鬆鬆的覆蓋在身上,如同裹了一團棉花,甚至給這灰雀帶來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極致享受,讓它恨不得閉上雙眼淺眠一會。

    “波羅先生,”賀雲舒問它,“現在可以幫助我們找到真正的犯人了嗎?”

    灰雀傲慢地扭開了腦袋,“你以爲這樣就能收買高貴的波羅大人?太天真了,波羅大人什麼也不知道!”

    賀雲舒也不生氣,臉上的笑容仍舊是那麼溫和優雅,令人感覺好似沐浴在春風之中。

    他只是又一次托起這隻灰雀,又一次塞到了水龍頭底下……

    “不——!”好不容易被吹得乾燥舒適的羽毛再一次被涼水打得溼透,灰雀不禁發出了驚天地泣鬼神般的慘叫。

    ……

    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別墅裏剩下的兩個人都神情木然地看着賀雲舒,看着他將這一系列動作給重複了又一次。

    清洗,吹乾,清洗,吹乾,清洗,又吹乾。

    因此灰雀的體積很小,每一次都只需要幾分鐘,在這半小時裏賀雲舒已經整整重複了五次。

    並且在每一次結束之後,賀雲舒都會面露無比溫柔的微笑,恭恭敬敬地詢問對方是否能提供幫助。而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後,他又會毫不猶豫地再次將對方塞到水龍頭下,循環這一系列工序。

    小陳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衣裳,“我怎麼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呢?”

    段飛舟也覺得有哪裏不對,但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賀雲舒分明還是一貫的精緻優雅,每一個笑容都那麼溫和,每一個動作都那麼輕柔,就像真正的女神,就像真正的天使……爲什麼此時此刻竟然會讓人覺得有點可怕?

    “波羅大人……波羅大人……”灰雀更是已經被洗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賀雲舒再次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地詢問道,“波羅先生,你現在可以幫助我們了嗎?”

    灰雀渾渾噩噩,幾乎要口吐白沫。

    賀雲舒搖了搖頭,再次將它擱在了水池邊上,即將開始第六次清洗。

    就在這個時候,他手上的動作突然停頓了一下,並扭頭看向了門口的方向。段飛舟也在同時有了反應,扭頭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賀雲舒微微一笑,將剛剛擰開的水龍頭又給關上,終於決定放過那隻可憐的灰雀。

    因爲他的目的已經達成。

    實際上,他一直沒有從這隻灰雀身上感受到絲毫的情緒波動,這表明灰雀本身其實並不具有意識,也就是之前他們所猜測的傀儡。但灰雀的表現如此活靈活現,對每一個遭遇的反應都很真實,不似作僞,這表明幕後的操縱者應該在它身上附着了一部分感官。

    所以賀雲舒做這一切,只是爲了將幕後的操縱者給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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