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後仰,慵懶懶地倚躺着,把玩起那玉製鑰匙。
顧惜兒其實也覺得聶羽裳是強詞奪理,但是,她不假思索地道:“我站羽裳姐這邊。”
上官燦似乎也猜到她的選擇,沒做聲。
聶羽裳樂了,挽住顧惜兒的手,道:“姐贏定了,你好好想想,他若輸了,要他做什麼。”
顧惜兒低着頭:“你跟他打賭,又不是我。”
聶羽裳道:“咱倆是一夥的呀!你可比我瞭解他,機會難得,好好想想,千萬別心軟。”
顧惜兒仍舊拒絕,掙脫開聶羽裳的手,湊到秦晚煙身旁:“煙姐,我瞧瞧你的指甲,需不需要修補。”
秦晚煙看透不說透,伸出手去。
聶羽裳倒也沒有再強求,哪知道上官燦卻道:“我跟她都賭糖葫蘆,我若輸了,就請全府的人喫糖葫蘆吧。”
他瞅了顧惜兒一眼,連忙道:“聶羽裳,你輸了呢?”
聶羽裳道:“隨便你。”
上官燦道:“一言爲定,不許反悔!”
聶羽裳道:“誰反悔,你今兒晚上不能去九王府喫席!”
上官燦道:“好,那你說,你這鑰匙,怎麼就能祝煙姐和九殿下兒孫滿堂了?”
聶羽裳也朝秦晚煙湊過去,挽着秦晚煙的手,笑道:“煙煙,這是我在蒼炎最大一個地下酒窖的鑰匙。往後,你們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孫子還是孫女,滿月宴和週歲宴的酒,我全都包了!”
秦晚煙也沒想到是這樣,都嫌棄不起來,被逗樂了。
顧惜兒故意露出誇張的崇拜眼神,“羽裳姐,我就只想到坐月子,你連滿月宴和週歲宴都想到了,還是你厲害!”
上官燦嘴角抽搐着,無話反駁。
聶羽裳道:“怎樣?”
上官燦一副不跟她計較的樣子,作了個揖:“甘拜下風!”
聶羽裳又提醒道:“你那糖葫蘆改日再送吧,今天九殿下發喜糖,沒人喫你那糖葫蘆!”
上官燦道:“那是自然!”
聶羽裳又道:“惜兒,你得幫忙記賬,別讓他耍賴!”
顧惜兒只“嗯”了一聲,沒多言。
上官燦又忍不住瞅了顧惜兒一眼。
聶羽裳再次挽住秦晚煙的手:“煙煙,你確定不讓我們堵門?”
秦晚煙拽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拉開:“之前怎麼沒發現你是個事兒精?你還沒完沒了了?”
聶羽裳笑吟吟的:“你不想我們堵門就直說,何必嫌棄我。我們這一個個都盼着有個小煙煙,小王爺的,哪還敢真堵九殿下的門?”
不待秦晚煙反駁,她又道:“九殿下那天是怎麼認出你的?”
一聽這話,顧惜兒也湊了過來,她也百思不得其解。而上官燦面露尷尬,放下了一份禮物,尋了個藉口溜了。
秦晚煙也沒問過穆無殤那天是怎麼認出她的。
不過,她大概猜得出來。
那天在場的九個婢女,見了她一一都緊張得渾身僵硬。後來穆無殤來了,就更加緊張了。
繃着的腳和放鬆的腳,還是很容易分辨出來的。再者,臨時塗抹的蔻丹和塗抹很久的蔻丹也是有區別的。
秦晚煙不樂意說,起身去將上官燦的禮物拿過來。
她打開錦盒一看,只見裏頭是一條名貴的紫紅色赤瓊手串,其中有四個玉石被雕刻成紅棗、花生、桂圓、蓮的形狀,小巧精緻,栩栩如生。
這“棗生桂子”的寓意,不言而喻了。
秦晚煙連忙藏起來,生怕被顧惜兒和聶羽裳發現了,又要起鬨。
顧惜兒跟了過來,“煙姐,他送了什麼呀?”
秦晚煙道:“你去問問,現在具體是什麼時候了?”
顧惜兒當秦晚煙是心急了,“好,我這就去!”
聶羽裳道:“快了快了,好好珍惜在孃家的時光吧。回頭,我們要去找你,可就不容易了。”
聶羽裳笑道:“我哪是貧嘴?我是認真的。九王府可不比隔壁那慕煙居。萬一九殿下嫌我們吵,我們這一個個的,都沒本事進九王府。”
秦晚煙道:“那更好,我清淨清淨。”
秦晚煙懶得搭理她,心想着,上官嶸和李長思的婚期也該延期了,怎麼至今還沒有消息呢?
此時,中州皇都,也是熱鬧喜慶,所有人也都在等待着吉時的到來。
上官嶸和李長思的吉時,也定在了正午。
公主府掛滿了紅燈籠,隨處可見大紅的喜字,宮女嬤嬤,太監侍從進進出出,做着最後的準備。
上官嶸穿着一身大紅喜袍,獨自一人端坐在銅鏡前發呆。
他看似平靜,雙手卻緊緊地攥成拳頭,隱忍着滿腔的憤恨和不甘。
他緩緩擡起頭,打量起鏡子裏的自己。
他忍不住想,此時此刻,煙兒是否也同他一樣,身着喜衣,坐在銅鏡前,做最後的準備?
他都能想象出煙兒紅妝嬌媚,待嫁閨中的樣兒。
可是,那又如何?
就算此時此刻他們同坐鏡臺前,又如何?她要嫁的不是他,而他要娶的也不是她!
接下來一切都不一樣了,從此以後,一輩子也都不一樣了!
她要嫁的是穆無殤,而他要娶的卻只能是李長思!
“爲什麼!”
“爲什麼!呵呵,呵呵呵……”
上官嶸瘋了一般,大笑起來:“爲什麼!你爲什麼要嫁給他,爲什麼!”
這幾日,他一直在反思,爲什麼自己會變成這樣,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想不明白!
他並不認爲自己做錯了什麼!
哪怕一切從頭再來過,他都不後悔!
他唯一後悔的是,沒有早點同煙兒表明心跡,沒有早早地將她留在上官堡!
如果,煙兒沒有同穆無殤訂婚,是否,他也就不會心懷怨恨,也就不會一步一步走到今日這個地步?
他恨透了穆無殤,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恨透了秦晚煙。
突然,“嘭”一聲!
上官嶸一拳頭狠狠砸在銅鏡上,將鏡面砸得四分五裂,他的手也淌出鮮血。
“煙兒,你爲什麼要嫁給他,你爲什麼?!”
“煙兒,師哥喜歡你……你當真不知道嗎?當真不知道嗎?”
……
上官嶸都有些失控了,又是一拳頭砸過去。整個銅鏡轟然倒地,四分五裂。上官嶸的手也血流不止。
門外的侍從聽到聲響,連忙闖進來,“上官公子,發生什麼事了?”
上官嶸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控。
他背對侍從,不悅道:“都滾出去!從今日起,不管聽到什麼,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闖進來!”
侍從都畢恭畢敬地退出去。
上官嶸關了門,安靜了許久,才調整好情緒。見喜袍沾了血跡,他也一點兒都不在意。
他仍舊靜默地等着,距離吉時不到一個時辰了。
宮裏頭,李長思早已鳳冠霞帔,就差蓋上紅蓋頭了。這些日子,她天天以淚洗面,雙眼都快哭瞎了,卻無濟於事。
而此時,她已經不哭了。
她已經想通了,不就是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不就是嫁給一個聲名狼藉的僞君子,這有什麼好絕望的?
就這點破事,打擊不了她。
上官嶸既得父皇親睞,就一定有他的價值。婚後,她定要重新認識認識那位前武林盟主!
她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大喊:“來人,吉時快到了嗎?”
很快,一個宮女過來了:“長公主殿下,還不到一個時辰,吉時就到了。”
她說着,遞上一份密函:“長公主,宮外有人給您送了信,說是同準駙馬爺有關的,奴婢琢磨下,就自作主張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