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秦晚煙取出忘憂丸,十一就知道自己攔不住她了。

    只能拖住!

    “丫頭,你現在做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你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九殿下更不是!當初九殿下落在百里琿手裏,喪失七情六慾,卻依舊記得你!九殿下有多努力,你忘記了嗎?”

    一聽這話,秦晚煙就停住了。

    十一連忙又勸:“丫頭,我們去冰海吧!沒有到最後一刻,我不放棄,你也不要放棄,可好?”

    秦晚煙沒動。

    十一繼續道:“丫頭,你且看在九殿下曾經那麼努力的份上,你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至少……至少這半個月,你得陪着他呀!這半個月,你也再好好思量思量。”

    終於,秦晚煙收回了手。

    她回頭看來,淚水早已潸然。

    見古雨進來,十一連忙道:“快,帶九殿下出去,尋幾個內功深厚者,合力爲他療傷!”

    十一都怕秦晚煙改變主意了。古雨尚不明情況,連忙將穆無殤帶走。

    三日後,穆無殤終於醒過來了。奈何內傷極重,不僅一成功力都沒恢復,還虛弱得跟秦晚煙和十一有得一拼了。

    他並不知道秦晚煙心裏的想法。

    他睜開眼睛,一見到守在榻邊的秦晚煙,還不敢跟她說話,就隻眼巴巴地看着她,生怕被她教訓。

    秦晚煙看着他,心疼不已,卻生怕他瞧出端倪,只能強行繃着臉,假裝氣他不聽話,強行動用了噬心之力。

    對視不過片刻,穆無殤就緩緩伸出手來,拉住秦晚煙的衣角,輕輕地扯了下。

    無聲,卻好似在求饒。

    秦晚煙着實沒忍住,一頭栽入他懷中,嗚嗚地哭了出來。

    穆無殤由着她哭,只輕輕地撫拍她的後背。

    良久良久,秦晚煙哭累了,他才道:“真的沒有下回了,你看我如今也同你一樣了……”

    他都笑了,“我也沒力氣惹你生氣了,餘下的日子,咱們就這樣像那些七老八十的老頭老太一樣,相濡以沫,相互照顧……你說,咱們也算是白頭偕老了吧?”

    秦晚煙道:“不一樣,你會慢慢恢復的。”

    穆無殤無話。

    秦晚煙欲言又止,轉而問道:“穆無殤,我不捨得你突然老去。”

    穆無殤又笑了,秦晚煙擡起頭來,認真問道:“你捨得我突然老去嗎?”

    穆無殤想了下就搖頭,他輕撫秦晚煙的臉頰,淡淡道:“不捨得。”

    他輕撫她的眉頭,眼睛,端詳起她的臉,就好似快分開了,想多看幾眼。

    他又補充道:“很不捨……就怕下輩子遇不到你。”

    秦晚煙沒說話,輕輕地吻他的脣。穆無殤亦吻她,輕輕地啄吻她的脣,她的鼻尖,她的眼睛……輕柔,耐心。

    他們相擁,相惜。

    當日,他們就上船出港,沿着洛桑西海岸線往北走。

    對繼續去冰海一事,穆無殤問都沒有問。在他看來,就秦晚煙的性子,即便走不到冰海中心,找不到鳳之力,她一樣會盡力到最後一刻的。

    不同於南下洛桑的時候,這一回,他們幾乎沒有在甲板上喝過酒。秦晚煙和十一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穆無殤已無力強求。

    他醒來之後,就拒絕古雨等人爲自己療傷,也沒有自行療傷,秦晚煙是知道的,卻假裝不知道,不過問。

    大部分時間,他都在船艙裏陪着秦晚煙。偶爾秦晚煙悶了,想出來吹吹風,他纔會陪她出來。

    然而,沒站多久,秦晚煙就乏了,想回去了。甚至,有幾次,秦晚煙直接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偶爾,他們也會去看十一,和十一聊聊天。大部分時間,十一都在閉目養神。

    只有陽光燦爛,天氣回暖的日子,十一纔會出船艙,在甲板上站一會兒。

    這一日,陽光極好,天氣也很暖和,他們終於看到了冰海。

    近處的浮冰,遠處的冰山,以及更遠處一望無際的冰封之地,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船隻無法破冰,他們不能再往前了,只能在靠近赤戎的一個小港口停留。

    恰逢十年一暖冬,冰海岸邊的氣候比他們想象中的暖和了很多。

    可縱使頭頂三春暖陽,秦晚煙和十一都依然覺得寒冷。他們裹着厚厚的裘袍,手裏捧着湯婆子,還是覺得渾身冰涼。

    秦晚煙不僅覺得冷,精神都有些恍惚了,彷彿自己下一刻就將不復存在。

    時間,差不多了。

    大家,都心中有數。

    這兩日,穆無殤就沒有離開過秦晚煙片刻,不是陪她聊天,就是親吻她,抱着她安安靜靜地不說話。

    秦晚煙輕輕推他,“無殤,可以了……我們不能再爲難十一了,我們送十一最後一程吧。”

    再不送走十一,十一將面對的將是異血的最後反噬,最悲慘的下場!

    穆無殤其實一直在等她這句話,可真正聽到的時候,卻還是疼得心如刀割。

    送十一走和送他的煙兒離開,有何區別?

    他無話。

    秦晚煙道:“不能再拖了,走吧。”

    穆無殤點了點頭,將她攙扶起來。

    他們來到十一的房間,遇到十一走出來。他面色蒼白,卻依舊溫軟淺笑,冬日的暖陽都不如他溫暖。

    他連說話都無力:“正好想去找……找你們,我方纔算了一下,我們來得極巧,今年恰好……呵呵,巧好是冰海岸邊那十株桃花盛開的年歲。我們……我們帶上美酒,去賞花,可好?”

    明明是將死之人,可他那溫軟的笑眼裏,卻好似有光。秦晚煙和穆無殤都無法拒絕。

    他道:“丫頭,你還記得你那副《芳菲盡》嗎?你說,那幅畫一半虛景,一半實景,似夢非夢。意境在花,在酒,在花醉人,酒也醉人。你還說,醒時花下飲,醉時夢中游……我們,我們一起去花下,大醉一場大夢一回,可好?”

    秦晚煙都還未回答,穆無殤就道:“好!來人,備酒!”

    秦晚煙卻道:“我知道今年的桃花會開,特意帶了三壺桃花釀,你們等着,我去取來。”

    穆無殤道:“讓古雨去取吧。”

    秦晚煙道:“他不知道藏哪,沒事,我去去就來。你先送十一下船。”

    穆無殤點了點頭。

    秦晚煙拿到了桃花釀,在其中一壺裏下了藥,這是無色無味無痛楚的劇毒,醉後致命。

    這是給十一的。

    她在另一壺酒裏也下了藥,是忘憂丹。這是給穆無殤的。

    她拿好酒,立馬下船通過穆無殤和十一匯合。

    三人一道往冰海桃花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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