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程應寧對自己是否經歷過如此矛盾的掙扎，她自己並沒有經歷過這些。
她與程應寧不是這樣的。
她本只是利用程應寧而已，當她被程應寧感動後，就跟程應寧坦誠了自己的利用。她暗自發誓此生不再算計他，要真心實意一輩子都跟着他，對他好。
所以，她的喜歡是可以說得清楚的，可以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位夫人的，同她完全不一樣。
愛的原因，不盡相同。
但幸福，應該都是一樣的吧。圍爐煮茶，素手羹湯，看似平靜平凡，可每一個眼神都是在乎。
她和程應寧擺脫季虎的禁錮，回到朝暮宮，也過過這樣的日子。她至今都難忘。
見聶羽裳走了神，秦晚煙追問道：“你覺得呢？”
聶羽裳道：“這樣的話，那還真就說不清楚了。”
秦晚煙笑了，打趣地說：“你好好想想，你喜歡你夫君什麼？總不能真因爲你夫君喜歡你，你才喜歡他的吧？要是真這樣，萬一有人比你夫君還早一步喜歡你，你豈不也得喜歡人家？”
“不是！”聶羽裳想辯解：“不是這樣。”
秦晚煙等着，可是聶羽裳卻幾番欲言又止，最終，她只道：“總之，不是這樣的，說來話長。”
就在這時候，林嬸過來了，“夫人，您煮的粥差不多了。”
秦晚煙利索地替聶羽裳包紮好，也沒有多問，只道：“照顧你夫君要緊，也別委屈了自己。你這傷口裏都積膿了，若不是撞見我，還有得你受的。”
聶羽裳低聲：“謝謝你。”
秦晚煙也沒再說什麼，跟着林嬸出去了。聶羽裳站在門邊，若有所思，漸漸都走了神。
過了一會兒，熱滾滾的砂鍋粥就端上桌了，十一早聞到香味，垂涎久矣。
他是極有禮數的人，奈何禁不住這砂鍋粥的誘、惑，連着喫兩碗。津津有味，誇讚不止。當秦晚煙盛來第三碗的時候，他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接了過去。
末了，十一着實忍不住，詢問道：“不知道二位家主何處，不知在下能不能有幸登門拜訪，與秦夫人學一學這熬煮之法？”
秦晚煙哭笑不得。
穆無殤道：“回頭若有機會去清平寺登門拜訪，再讓內人教你。”
十一自是聽得出來他們並不願意暴露身份，他打趣地道：“我那兒好些娃兒，到時候怕是煮一鍋不夠分。”
穆無殤可大方了，“那就多煮幾鍋。”
十一高興急了，生怕秦晚煙不答應，連忙道：“我回去了便準備齊砂鍋，二位萬萬不可食言。在下先替孩子們謝謝二位！”
穆無殤點了點頭，“好。”
秦晚煙想拒絕都來不及，只能回以笑顏。
用過餐，秦晚煙私下給了聶羽裳一些藥，叮囑她按時敷藥。至於其他的，秦晚煙並沒有再多說。
撇開秦越這層關係不說，聶羽裳無論是作爲姐妹，還是作爲主僕，都不曾負過她。
這一世，她一樣希望聶羽裳過得順遂如意，能真真正正地回眸一笑百媚生，不因算計他人，不因放棄自我，只純粹就是開心，像一朵嬌豔的玫瑰花一樣，只爲綻放而綻放。
她甚至都懷念聶羽裳強行挽住她的手，故意撒嬌發嗲喊她“煙煙”，也懷念聶羽裳不承認年齡比她大，沒羞沒躁地跟着秦越喊她“姐姐”。
只可惜，這一世怕是再也沒有緣分了。
飯後沒多久，十一和聶羽裳就告辭了。
穆無殤道：“分明是他們自己找上門來的。”
秦晚煙蹙眉。
穆無殤認真道：“待娃兒出生，我們把蠱解了，到時候去清平寺登門拜訪，再約一場酒，還去冰海岸邊那桃花樹下暢飲。”
穆無殤提醒道：“你自己答應人家的，你忘記了？”
秦晚煙怎會忘記？
上一世，臨別時，她說過，願來世，還能相遇，要十一別在喊她丫頭，也不要喚她晚煙，不要當老人家，和秦越，燦燦一樣喊她姐。
她也記得，十一在灰飛煙滅的前一刻，傾盡全力高高舉起酒杯。
他說：“今生不勝酒力，願來世……能與二位痛飲三千場，不訴離殤……”
誰曾想，來世只是她和穆無殤的來世。
十一仍舊沒法陪着他們一起變老，仍舊要孤獨地……迎來送往。如今再與十一熱鬧，有多熱鬧，將來就會有多孤獨。
所以，她寧可暗中關注十一，不打擾他。
“總不能因爲害怕分別而拒絕重逢。”
穆無殤輕輕擁住秦晚煙的肩膀，認真道：“煙兒，十一說，來世不訴離殤呀！
秦晚煙細細一想，突然之間就淚目了。
這一世無論是怎樣的來世，都不必在意離別，不必提及離別，只重逢便是！
或許，這纔是十一真正的意思吧！
說好的來世，怎麼能與他陌路呢？
秦晚煙看着那漸漸遠去的清瘦背影，淚眼都婆娑了，她說：“十一，對不起。”
十一和聶羽裳走遠了，纔回頭看，早就看不到營帳了。
聶羽裳也回頭看去，她問道：“韓大夫，這二人非富即貴，你能猜出是什麼人嗎？”
十一眼就看出那對夫妻都用了詭妝，掩飾了真實相貌。當今朝堂中，能有這等氣度和能耐的，怕只有並肩坐在天坤殿裏的那兩位吧。
他笑了笑，“猜不出，不過，有緣的話，總會知道的。”
聶羽裳點了點頭。
十一道：“聶姑娘，如今得了靈獸之血，你可以放寬心了。不如將你夫君留在清平世，你儘快去尋找人證物證。無論如何，當今早揭穿蘇家父女的罪行，還你夫君一個公道，也還醫界一片清明。蘇家在醫學界的地位舉足輕重，此事，拖不得！”
聶羽裳道：“我夫君離不開我，我怕是不能親力親爲。但請韓大夫放心，人證物證，我定託人及時尋得。”
十一這才放心。
十一和聶羽裳南下清平寺，而秦晚煙和穆無殤北上皇都。
半個月後，秦晚煙和穆無殤就回到宮中了。秦晚煙這才發現，穆無殤早就令人重修了宮中的一座院落，準備賜給他們的娃兒的。
秦晚煙煞是認真地道：“你就翻建一座院子，那萬一是雙胞胎呢？”
穆無殤愣了。
秦晚煙卻笑了。
穆無殤拉住她的手，都緊張了，“煙兒，你……你沒跟我開玩笑吧？”
他知道，以她的醫術，能把出雙生兒脈象的！
秦晚煙道：“就不告訴你。”
穆無殤急了：“煙兒！”
就在這時候，古雨來稟：“主子，熠少爺順利把東西找回來了，就在屋內。”
穆無殤只揮手讓古雨退下，他盯着秦晚煙看，着急得都有些嚴肅了，“煙兒，這事不能開玩笑，你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