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着的溫暖層層疊疊,令人舒坦,同樣也令人十分不願起身。
這是……南方勞動人民對寒冬最基本的敬意,能不離開爐火就不離開。
因爲一旦離開,無處不在的魔法攻擊立馬會上身。
電視裏放完七點檔新聞後不久,有一道鈴聲響起來,然後周寬摸出了自己的手機。
看到屏幕上的備註,周寬臉上多了一分笑容,接通率先招呼道:“晚上好。”
“冷吧。”聽筒中傳出憨憨安靜的聲音。
周寬眉毛不自禁的上揚,嘴上照實說:“不能離開爐火。”
“反正在家,多穿衣服。”林若漪還是很安靜的輕聲。
周寬應了聲。
然後憨憨就結束了通話。
安靜的聲音裏,似乎連情緒都沒有,卻讓放下手機的周寬連神態都顯得更舒暢了。
不同時刻的林若漪,她的表達是不一樣的。
這通電話林若漪總共只說了兩句話,稀鬆平常的十個字,完全有關於天氣。
但是,這裏麪包含了林若漪在如今依舊陽光明亮的羊城深秋裏對白華此刻寒冬的瞭解;
希望周寬不要講風度不要溫度的細細密密叮囑;
晚間的問候;
對周寬剛剛歸家後心緒的探究與瞭解;
以及,此刻被空間上的距離所隔開而產生的第一份思念。
這就是經過半生、又頹喪又卑微、終於在新生後重塑自信的周寬,遇到的那個一點點擠進他心裏的寶藏女孩。
從未有過比怦然心動更強力的熱烈,也從未有過那些直擊肺腑的熱切。
但憨憨總能比任何事物都要能更輕易佔滿、溫潤周寬的心靈。
“……”
就坐在周寬正對面的陳文茵女士免不了有點八卦,目光來回挑動:“小林?”
“嗯。”
“怎麼也不多說兩句?”
“足夠了。”
“我當時看她好像是很落落大方,不至於這樣害羞吧。”陳文茵女士越說越有那個八卦味道了。
畢竟除了是周寬的母親以外,陳文茵女士還是一個常年待在農村的中年婦女。
周寬還是那樣笑眯眯的回答:“足夠了。”
陳文茵眼瞼上上下下來回掃量着周寬,很有些茫然。
她發現完全搞不懂這年輕人的感情。
什麼就足夠了。
就打個招呼,說一句實情?
不過陳文茵還是沒再繼續八卦下去,她還是明白這是遇到了自己的在盲區。
心裏倒是不免嘀嘀咕咕。
“難道我們周寬掙很多錢,連談朋友都不一樣了?”
“還是說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小林思路不太一般?”
“或者說現在的小年輕談朋友,都搞得很特別了?”
“不喜歡打電話?”
“也沒見聊個那什麼QQ啊?”
“……”
的確,周寬甚少跟林若漪聊QQ、短信。
原因能追溯到去年:
某天晚上討論白華夢申請材料,周寬在線上發了一大段文字,憨憨就回一個‘好’之後,周寬就在心裏暗自打定主意,以後要儘可能避免跟憨憨線上交流。
當然,周寬也不清楚沒八卦明白的陳文茵女士心裏會有這茫茫多的想法……
次日一早。
周寬在大學期間沒有被落下的生物鐘在五點多鐘就把他從睡夢中‘叫’醒。
起牀下樓後,昨晚異常安靜的嘉魚橋各家各戶都有傳出一些聲響。
霜還沒收。
地處兩片山峯中間的嘉魚橋被蒙上了一層霧氣,能見度不是很高。
周寬蹲在門廊階梯,偶爾打一個哈欠。
比起羊城的繁榮、學校裏的喧鬧,回到小小的嘉魚橋,周寬總能很輕易感受到那種熟悉的泥土芬芳。
無論前世今生。
周寬尋思這可能就叫故土。
過路的直叔看到周寬,笑着招呼:“嚯,周寬什麼時候回來的。”
“直叔這麼早就起來了啊,昨天回來的。”周寬站起身來,回答道。
大清早的,直叔也不怎麼忙,站在地坪裏跟周寬嘮了起來:“上大學是什麼感覺啊。”
“比較寬鬆,第一期課程不是很多,要靠自覺。”周寬照實回答。
直叔有個小兒子還在高中,周寬是嘉魚橋近年來最近去上大學的,會好奇周寬並不意外。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很快周遠初也起牀走了出來,給直叔散煙嘮嗑。
“……”
早飯後,蒙在嘉魚橋的霧氣全部被驅散。
周寬沒跟着父母去太平,雙手空空,騎着摩托車去往漓源外婆家。
常年行駛在鄉村土路的女士摩托車引擎發出的聲音早已不那麼勻稱。
周寬只覺得半點都比不上有憨憨騎着的車。
無論是摩托還是小電驢,能聽到的聲浪都很好。
還有風兒偶爾把憨憨頭髮吹到臉上的癢癢感覺。
不像現在,寒風颳臉,啪啪突的雜亂引擎聲……
到漓源時,太陽已經高掛天際,同樣很明亮,只是並沒有多少溫度。
正在屋側瓜田裏忙活的外婆見到周寬,連忙放下手上的活計,笑眯眯的招呼:“哦呦呦,寬寬回來了啊!”
“外婆。”周寬停下了摩托車,打了聲招呼。
老人笑容滿面的掃量着周寬,嘴上說:“騎摩托車冷吧。”
“快去屋裏烤火。”
周寬伸了個懶腰,笑道:“還好,太陽出來了,沒那麼冷。”
“原來大學放假這麼早,這才12月就回來了。”老人絮叨的說着,人從瓜田裏走了出來。
“是也不怎麼冷,今天的太陽還可以。”
周寬點頭附和着:“是,比昨天好多了。”
“……”
就坐在門廊上扯閒。
“開學是不是也要很晚?”
“實際開學得過了元宵。”
“前兩天你媽媽纔來過,送來了一大包東西,說是你從羊城寄回來的。”
“剛好在香港去了趟超市,就多帶了些零食東西,也試試進口糖的味道。”
“外國人的口味有的很稀奇古怪,有的又蠻好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