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城東的縣招待所從外看起來並不出彩。
內裏乍一看去也沒有那種金碧輝煌的富麗堂皇,倒是有點低調奢華的意思,這在一個小縣城殊爲不易。
大堂裏兩撥人馬簇擁在一塊。
那隻胖乎乎的左手主人袁縣目光忽地一頓,軟踏踏的手好像忽然有力了,一下哈哈笑起來:“哈哈,周老闆莫太客氣了。”
目光再次掃過露出大半的白金色腕錶,袁縣笑呵呵的說:“應該是請周老闆多關照關照我們共同的家鄉啊。”
“哈哈,袁縣太看得起我了。”周寬也是打着哈哈寒暄。
比周寬起碼要矮半個頭的袁縣稍微有點要仰視周寬的意思,所以很快就鬆開了周寬的手,嘴上說:“那就不打擾周老闆你們談事情了。”
“袁縣你忙。”周寬也笑着附和。
從介紹雙方認識之後一直從旁陪着笑臉的黃維鳴忽然插了句話:“袁縣,周老闆向我們學校的對口贊助基本談得差不多了,斗膽請袁縣來觀禮。”
這話初聽有點不合時宜。
怎麼也不該當着周寬的面提,這樣一來看起來就成了逼着袁縣表態,連退路的梯子都給抽掉了。
但實際上卻不這麼回事。
因爲白華二中不是企業,而是一個表現愈發優秀的縣城重點高中,這是很重要的點。
其次,袁縣特此在這個時候冒頭,明顯是有意想跟周寬搭上線。
在場無論是周寬、黃維鳴,還是袁縣與其他幾個人都看得明白。
哪有那麼巧的事情!
黃維鳴這樣一說,就給了袁縣順水推舟去多叨擾周寬的機會。
再說了,白華籍年輕企業家在外功成名就回饋母校,這種事情在小小的白華本來就值得個頭頭腦腦出面。
於是,袁縣笑眯眯的點頭:“好啊,從我們白華的學校走出去的學子回報母校,這可是一段佳話。”
“這……那就有勞袁縣了。”周寬適時笑着表態。
“……”
兩撥人馬很快各走各路,周寬跟黃維鳴走出了縣招待所。
說了兩句沒營養的寒暄話,也是各自分開。
周寬很快走上賓利,特地將油門踩得轟隆隆,然後揚長而去。
從剛纔的文明禮貌一下就轉成了張揚的年輕人。
勢必會給安靜的城東留下了那麼一些些談資。
驅車回往太平的周寬回思着從這位袁縣長出現以來的全部交流。
別看黃維鳴起初說得熱鬧,其實在縣招待所,兩人討論了個毛線的正事。
上次兩條狐狸就交流好了相關事情,今天做的只是在公開角度下有討論過程。
這個公開當然指的是對特定羣體。
想着想着,周寬低聲咕噥:“黃校長還挺喜歡‘扮豬喫虎’?特地模糊化我是去年二中的高考狀元。”
然後又吐槽:“就賴黃維鳴,就他這玩意對白華上層狀況真是半點不瞭解!戲都還沒唱,一個常務副縣長就麻溜冒頭了……”
老實說,那位袁縣的出現,有那麼點出乎周寬預料。
原計劃是公開贊助討論過程,然後在贊助儀式前把白華上層人馬給自然而然的釣出來,現在早了很多。
反正周寬要在白華做的事情不多:白華夢捆綁白華,紮根下去;
跟白華這些頭頭腦腦混個臉熟,然後一步步實現去年夏天的目標:讓自己的家人在白華這一畝三分地能享受到最好的待遇。
前者完成了,後者也會在潛移默化中達成。
所以,雖然很快釣上了魚,但周寬卻也無所謂。
他現在站的角度對白華有了不同看法,周寬認爲在白華這個小池子很難發生影響到他要做的事情的變化。
畢竟,有一個據說在白華有熟人的未來老丈人,這老丈人家裏還有個沾親帶故的南丘副市長,而白華只是南丘下屬的縣城之一。
“……”
開了十幾公里,差不多都算到了太平地界時,黃維鳴的電話撥了進來。
電話接通後,黃維鳴直接道:“方方面面都有人想了解你更詳細的信息。”
“有些人對你的印象是:張揚又禮貌、年輕、有前途。”
“我還是剛剛纔知道,你小子戴個表都幾十萬啊,難怪光是從表面看起來就顯得有點扎眼。”
“反正現在你的基礎資料已經擺在了一些感興趣的頭頭腦腦桌上。”
“我漏說的剛上大學也是透明瞭,包括你是去年的二中狀元,也是瞞不住人了的。”
“……”
聽黃維鳴說完,周寬就笑:“校長,我可沒想着要瞞着,是你的鍋。”
其它的周寬也沒多說。
反正現在的情況只需要把這齣戲唱好一點。
大概就能撈個家鄉傑出企業家之類的名號。
至於白華上層的具體情況如何如何的,周寬其實是不關心的,他又不走體制。
就算在白華做一些投資,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能從周寬手上抽走他不想給的錢。
周總畢竟不是孤家寡人。
…………
…………
又兩日後,1月28日。
周寬再次驅車去了白華,這次直接就到了白華二中。
在跟黃維鳴進行了虛僞客套的寒暄後,那位袁縣帶着個小車隊過來了。
剛一下車,纔看到周寬,袁縣就伸出了手,滿臉都是笑容:“周老闆,周老闆,哎呀哎呀,我這雙眼睛啊,真該去看看了。”
“不成想周老闆竟然還是去年的高考狀元,如今還在中大上學,就已經有這偌大的身家了。”
“真是……年少有爲,前途無量。”
一口氣差點把好話都給說完了,周寬微微笑着:“袁縣過譽了,是這個美好的時代才讓我有這般運氣。”
“僥倖,都是僥倖。”
這次再握手,袁縣目光下意識頓在周寬的手腕上,卻再沒看到那金碧輝煌的光景。
內斂低調的寶珀是袁縣的盲區,他並不認識。
好在眼尖,記住了錶盤上最大的兩個字母:J跟大寫的b。
最後袁縣的目光頓在了周寬新換的羊絨大衣和裏面藍色條紋西服上。
腦子裏只冒出來兩個字:講究。
他這種權傾一個小地方的芝麻官,正常來說不可能有機會體驗這種生活細節上的講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