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瑜悄悄擡起眼看孃親，孃親正溫柔地看着她，她臉一紅，又鑽進孃親的懷裏。
李淑珍等婉瑜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一點，眼淚能控制了，才安慰她，“婉瑜永遠都是爹孃的寶貝，就是有了弟弟也不例外，不用擔心，相信娘，好嗎？”
婉瑜沒說話，李淑珍繼續道：“而且弟弟並不是來跟婉瑜搶孃的，而是來加入我們的家庭的，以後還會多一個人愛婉瑜，婉瑜不高興嗎？”
李淑珍以爲這話能勸好婉瑜，畢竟小蘿莉還沒體會過跟弟弟爭風喫醋的感覺，聽到會多一個弟弟愛她，應該就會高興起來。
結果，婉瑜索性鑽出了她的懷抱，轉身背對着她，聲音悶悶道：“孃親以前說過，女兒也很好的，爲什麼我們非要一個弟弟來保護我們？婉瑜也可以保護孃親的。”
李淑珍想了想，這好像是之前安慰婉瑜走出喪父之痛時，自己說的話。就她自己而言，她當然覺得男女都一樣，但問題是在這樣一個時代，想撬動它根深蒂固的法則，簡直難如登天。
她沉默了一下，腦海裏搜索着，到底該用哪一套話來告訴告訴婉瑜。
婉瑜急急轉過身來，問道：“孃親騙我的是不是？孃親不相信婉瑜可以保護孃親，所以要弟弟保護？”
李淑珍聽着婉瑜的話，覺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她想了想，還是很正經地回答婉瑜，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孩子哄。
李淑珍道：“婉瑜，孃親當然相信你能保護我，事實上，這段時間，你也幫了孃親很多。”說完，她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可是，婉瑜，這個時代的規則就是，每一家都需要一個男丁。”
這話有些殘酷，李淑珍又停了一下，“倘若哪一家沒有男丁，她們就只能去寄人籬下，或者被人喫絕戶。婉瑜不知道喫絕戶是什麼對不對？喫絕戶就是將那戶人家的所有財產都搶走，那戶人家的女子就只能被掃地出門。”
婉瑜道：“可是我們沒有被掃地出門。”
李淑珍注視着婉瑜，“這是因爲娘捐獻了財產給朝廷，他們暫時迫於皇權忍耐，可是這些都是暫時的。也許等到我們守完孝，也許等不到守完，只要哪天皇上不關注我們，林家就是別人嘴裏的肥肉。”
“有了弟弟就能好嗎？”
“不會，只是會讓他們少一個藉口，而且官府也會支持我們維護自己的利益。”
......
李淑珍跟婉瑜聊了很多，婉瑜第一次見識到了世界不一樣的一面，她覺得更委屈，而且更怨恨了，她抹着眼淚問：“難道女孩子就不該出生嗎？他們乾脆不要生女兒好了，全都要男孩。”
李淑珍有些後悔這麼直白地告訴婉瑜一切了，可是李淑珍想，也許再有一些機會，她還是會這麼做吧，站着死和跪着生，說不清楚哪個更悲哀。
李淑珍對婉瑜道：“婉瑜，我的女兒，等你再長大一點，如果你還覺得怨恨的話，孃親就教你走另一條路，那條路很艱難，而且從未有人走過，婉瑜需要很努力很努力，也許還不一定能走到終點。”
婉瑜不太明白孃親說的意思，不過敏銳地問道：“那我們家可以不需要男孩保護嗎？”
李淑珍笑了，她道：“可以的，那條路，男孩跟女孩是一樣的。”
“那我就走那條路。”小女孩堅定道。
“等你再長大些再決定吧。”
幾個月後，一羣人到達林家族地，新的族長站在前面迎她們。李淑珍帶着婉瑜下車，族長夫人立刻湊過來賠笑道：“您可算來了，咱們都盼着呢。”
族長也道：“族裏合適的孩子都準備好了，您有空的時候可以去看看，他們都乖得很。”
“好好，族裏收拾了一間空屋子，就是由你們落腳的。這是志遠的女兒吧？可真乖。”
李淑珍拉過婉瑜，讓她叫人，婉瑜乖乖叫了，又讓族長他們誇了一通。
舟車勞頓，她們休息了一天。第二日，李淑珍就去看那些合適的孩子，族長將他們都放到一個院子裏，一起喫喝，做事。
族長介紹道：“這些孩子都是沒有親人的，我便把他們養在這，算是族裏的幫襯。”
李淑珍恭維了族長一句，才轉頭去看那些孩子，一共有5個孩子，最大的8歲，最小的才一丁點大，看起來似乎才一兩歲。
李淑珍道：“那個孩子8歲了？”
族長頓了一下道：“那是之前一個族老的孫子，他家沒人了。”
“那個小的呢？”
族長道：“他爸上山摔死了，他媽改嫁，帶不了他，就只能把他放到族裏。”
李淑珍又問了一下別的孩子，雖然事先已經看過資料，但跟親眼看見還是不一樣的。
李淑珍又看了幾天，還是沒找到滿意的，本來過繼是要找小一點的，方便養熟，不過，李淑珍不想委屈女兒，是想找個年紀大的，本來8歲倒是合適，可他的身份倒又不合適了。
李淑珍問族長，“沒有父母的孩子都在這了？”
那當然不是，族長道：“這些是最適合過繼的年紀。”
李淑珍道：“不是過繼，是當子侄養，只要有良心，不是白眼狼就行，年齡大小沒關係。”
族長思考了一下，突然想到一個孩子，決定幫他一把，他道：“倒是有個孩子，他爲人挺好，就是他年紀有點大，而且他家裏......有些麻煩。”
族長說的男孩叫林大木，今年已經13歲了。13歲的男孩在古代已經是個大人了，只是他父母去得早，他跟着爺奶大伯過日子，過得並不好，營養不良，說他七八歲都是有人信的。
族長說得麻煩也正是在這裏，13歲的男孩已經是個壯勞力了，他家裏怕是捨不得放人。不過李淑珍到不覺得這一點爲難，對喜歡佔便宜的人來說，錢絕對能讓他們鬆口。
李淑珍道：“我回去考慮一下，回頭再給族長答覆。”
這是應當的，族長自然答應。
不過族長大概是提前跟林大木說了一下，李淑珍回去後就發現這個林大木居然等在門口，這是想幹什麼？
李淑珍問了出來。林大木聽見身後的有聲音傳來，驚了一下，轉身看到李淑珍，喊道：“嬸嬸。”
李淑珍問：“你來我家是有事？”
林大木哀求道：“嬸嬸，我聽族長說你們要過繼，你能不能過繼我，我會聽話的，我什麼都能做。”
李淑珍笑道：“你應該知道過繼都是要過繼年紀小的，你這麼大了，怕是不行。”
林大木猶豫了一下，跪了下來，李淑珍臉一沉，以爲他要道德綁架自己，要是這樣，她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厲害。
就聽林大木道：“嬸嬸家還缺家丁嗎？我什麼都會做的，劈柴挑水，做飯洗衣，嬸嬸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嬸嬸能不能帶我走，求求你了！”
李淑珍能感覺到林大木絕望的情緒，她道：“你寧可做奴才都要跟我走，爲什麼？”
林大木可能怕這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沒了，也沒隱瞞。李淑珍這才知道，原來林大木的家裏人決定送他進宮當太監。李淑珍都驚呆了，林家族裏還沒窮到這種地步吧，送一個13歲的男孩去當太監？
李淑珍安慰了林大木，然後將事情交給族長處置。同時，她自己也派人去查了一下，林大木的爲人確實不錯，雖然他自己什麼都沒有，但對幫助過他的人，也會用勞動報答他們。
這麼看來，確實是個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