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後,崔衡玥悄悄地對李碧兒說了一句“我待會兒去找你”,就離開了膳堂。

    李碧兒怔在原地,柳眉輕蹙,這個臭丫頭,不會是要來她的房間吧?

    如她所料,兩刻鐘後,她躺在牀上正準備小憩時,突然響起敲門聲。

    “咚咚——”

    李碧兒驚坐起,隨即下了牀,來到房門前,低聲問:“誰?”

    “是我。”

    聲音不大不小,一片坦蕩蕩。

    是崔衡玥。

    臭丫頭說話聲音這麼大,莫不是把外面的侍衛打暈了吧?

    李碧兒帶着疑惑打開房門,往崔衡玥身後看,卻看見侍衛就站在柱子旁,她心中一驚。

    “李娘子,我睡不着,來找你說說話,你不會不歡迎我吧?”

    面對崔衡玥那張嬌嫩的笑臉,李碧兒彎了彎眼睛:“榮幸之至,請進。”

    崔衡玥遂走進房間,順手將門關上。

    兩人相對而坐,李碧兒率先開口:“你就這樣明目張膽地來找我,就不怕出事嗎?”

    崔衡玥挑眉道:“出什麼事?我就是來找你說說話而已,能出什麼事?”

    見李碧兒沒有接話,崔衡玥猛地站起來,往後退了一步:“你......你該不會是又想殺我吧?”

    李碧兒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門外的侍衛親眼看見這個臭丫頭走進她的房間,她現在殺臭丫頭豈不是自尋死路?

    她纔沒這麼蠢。

    “別裝了,你若是害怕,就不會孤身一人來這裏。”

    “嘿嘿!”

    崔衡玥咧嘴笑了笑,又重新坐下:“我今日來找你,是想問問你祖父的案子。”

    李碧兒瞬間變了臉,這個臭丫頭該不會是崔權那個畜生派來打探消息的吧?

    好在她帶了面紗,臉上的神情沒有被崔衡玥看了去。

    她不動聲色地問:“你想知道什麼?”

    見她沒有生氣,崔衡玥心中稍安:“你之前說你祖父和父親沒有通敵叛國,他們之所以被判抄家滅族是因爲被靖國公陷害。

    “這件事可是真的?”

    李碧兒咬牙切齒:“此事千真萬確,我祖父和父親對朝廷忠心耿耿,他們絕對不會通敵叛國。”

    “那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他們是無辜的?”崔衡玥追問道。

    李碧兒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有。”

    “沒有證據的話可就難辦了。”崔衡玥面露難色,“我問過穆雲將軍,他說你祖父的案子證據確鑿,先帝沒有斷錯案......”

    聽到這裏,李碧兒憤怒地打斷她的話:“那些證據都是假的,是靖國公僞造的。”

    僞造的?

    崔衡玥擡起頭,死死地盯着李碧兒的眼睛:“你沒有證據證明你祖父和父親的清白,又如何知道那些證據是僞造的?”

    “......”

    李碧兒僵住。

    不過一瞬,她就恢復了鎮定:“因爲我祖父和父親臨死前曾告訴我,他們是被陷害的,他們沒有通敵叛國。

    “我祖父和父親爲人正直,一生從未撒過謊,何況是臨終遺言,我相信他們。”

    崔衡玥沉默了。

    片刻之後,崔衡玥問道:“你想爲你祖父和父親翻案,還他們清白嗎?”

    “當然想,我做夢都在想。”

    “我幫你。”

    李碧兒怔住:“你......你要幫我?”

    “沒錯。”崔衡玥點了點頭:“你不是說你祖父和父親是被靖國公陷害的嗎?我是靖國公的孫女,以我的身份去查,比你更容易。”

    李碧兒只覺得自己聽錯了:“可是,有朝一日成功翻案,就是你親手將你祖父送上斷頭臺。

    “說不定靖國公府也會因此傾覆,那你這個靖國公府的嫡女也不會有好下場。”

    這樣的後果,崔衡玥自然想過,但是她不怕。

    “我這人幫理不幫親,最看不得無辜之人受冤屈,若這件冤案真是靖國公一手造就,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他送上斷頭臺。”

    崔衡玥嘴角劃過一抹嘲諷:“再說了,我雖是靖國公府的嫡女,但從我出生到現在,我從未享受過靖國公府的富貴,它傾不傾覆與我何干?”

    李碧兒盯着崔衡玥看了很久,見她神情不似作假,心中開始動搖:“進南殿者,永世不能出。

    “你連南殿都走不出,又如何幫我?”

    崔衡玥笑了:“我很快就能下山了,只要離開雲懸寺,回靖國公府輕而易舉。”

    “你要怎麼下山?”

    “暫時保密。”

    “......”

    見崔衡玥胸有成竹的模樣,李碧兒心中信了幾分:“你願意幫我,是有條件的吧?”

    “李娘子果然是個聰明人。”

    崔衡玥先是稱讚了一句,而後掏出兩張紙,在桌上鋪展開來。

    “雖然這段時日我們一起比武,齊心了不少,但畢竟之前我們有過私怨。

    “以字據爲證,我希望我們能摒棄前嫌,互相扶持。”

    字據?

    李碧兒拿起桌上的紙,認真看了起來。

    看完之後,她的臉色略顯陰沉:“你就不怕我沒忍住,一刀殺了崔權那個畜生?”

    崔衡玥氣定神閒:“若是你有這個本事,就儘管去殺,我不會阻攔你。

    “不過......”

    她話鋒一轉,柔聲道:“我還是希望你祖父和父親能洗脫罪名,恢復清白之身。”

    李碧兒神情一滯。

    讓一個人死,很容易。

    但讓一個死去之人恢復清白之身,很難。

    深思過後,李碧兒將字據拍在桌子上:“好,我答應你的條件。”

    立下字據之後,兩人各自拿了一份,收好。

    “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睡午覺了。”

    見崔衡玥要走,李碧兒急忙叫住她:“等等,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崔衡玥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你想問什麼?”

    “你相信我祖父和父親是清白的?”

    “相信。”

    “爲什麼?”

    “因爲我相信你。”

    李碧兒心中一震,訥訥地問:“那你爲什麼會相信我?我之前......”

    她之前屢次對臭丫頭下殺手,以臭丫頭的脾氣,若有機會,早就殺了她了,又豈會相信她的話?

    崔衡玥耳旁響起了穆雲對她說的話:“李尚書剛正不阿,盡忠職守,從未行差踏錯半步。

    “他一生爲民,對朝廷忠心耿耿,其子受他教導,有過之而無不及。

    “主子曾經對我說過,百官之中,誰都有可能叛國,就是李尚書父子不可能,他們是把國家把百姓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的人。”

    崔衡玥緩過神來,看着李碧兒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說:“我阿孃跟我說過,即使一個人僞裝得再真誠,眼睛也是騙不了人的。

    “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沒有騙我。”

    李碧兒的心又震了一下,萬千思緒翻涌,讓她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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