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有一處院子離正院很遠,但院中有假山水榭,還有一片蘭園,其中的稀有品種引得京師不少女子前來觀賞。

    故而這座院子被王氏取名爲靜蘭苑,是給三房嫡長女準備的住所。

    崔衡玥漫步在蘭園中,心中百感交集。

    這座院子是母親懷孕之後,精心爲她佈置的,她可以想象得到,當時母親是懷着怎樣的心情來佈置這裏的一草一木。

    如今十五年過去了,她終於住進了這座院子。

    “真美!”水芙望着眼前的蘭園發出由衷的讚歎。

    崔衡玥目光深邃地看着一盆蘭花,附和道:“是啊,真美!”

    這時,指揮小丫鬟幹活的水蓉匆匆跑了過來:“小娘子,三爺來了,正在正房等你。”

    說客來了。

    崔衡玥眸中閃過一絲嘲諷,擡腳往正房走去。

    到了正房,崔衡玥將打掃房間的丫鬟趕出去,命水芙和水蓉在門外守着,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當房中只剩下父女二人,崔衡玥緩緩坐下,看向崔詠軒:“父親來找我有何事?”

    見到父親不行禮,還高居上位,將父親晾在一旁,簡直就是不孝、無禮。

    崔詠軒心中氣得不行,但面上沒有表露出來,他始終記得他今日來的任務。

    於是,崔詠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自認爲很慈祥實則很勉強的笑:“無事,就是來看看你在這座院子住得習慣嗎?”

    “這原本就是母親爲我準備的院子,沒什麼不習慣的。”

    崔衡玥說得淡然,卻堵得崔詠軒說不出話來。

    屋中瞬間安靜。

    崔衡玥端起茶杯,語氣淡漠:“既然父親看完了,那就請回吧。”

    才說了一句話就要趕他走,這是女兒嗎?

    崔詠軒氣急,張嘴欲訓斥崔衡玥,卻又頓住。

    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

    崔詠軒深吸一口氣,微微笑道:“你能回來,爲父很高興。

    “往後你這院子缺什麼,就儘管跟爲父說,爲父一定滿足你。”

    崔衡玥敷衍地說了一句“多謝父親”,就沒有了下文。

    崔詠軒只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難受得厲害。

    沉默片刻,崔詠軒決定進入正題:“你說的那兩個條件,你祖父和祖母希望你能後退一步,其他的都能答應你,但是你不能成爲元娘。”

    “不退。”崔衡玥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崔詠軒攥緊雙手,強制壓下心中怒火,放緩聲音:“你爲何一定要做這個元娘?

    “元娘已死,你就是這一輩中年紀最大的姑娘,也是她們的長姐。

    “除了稱呼不一樣之外,你與元娘根本就沒有差別,你何必這麼執着?

    “我們各自退一步,一家人和和氣氣的,不好嗎?”

    和和氣氣?

    她可沒有看出來靖國公府五房之間一團和氣,話說得這麼好聽,實則一個個只爲自己着想。

    崔衡玥不爲所動:“本來吧,我不是很想做這個元娘,但是我提出來之後,你們都不同意。

    “現在祖父和祖母還派你來做說客,我突然間就很想做這個元娘。”

    “你......”崔詠軒氣得伸手指着她:“你這個孽障,存心跟我作對。”

    崔衡玥淺淺一笑:“我只是拿回原本屬於我的東西,但如果你非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崔詠軒哽住。

    他很想甩袖離去,但是一想到父親,他又不敢離開。

    “我要如何做,你才能放棄這個條件?”

    崔衡玥衝口而出:“除非我母親能復活。”

    人都死了,怎麼可能復活?

    這分明就是在刁難他。

    崔詠軒憤而轉身,徑直往門外走去。

    然而他走到門口前,卻突然頓住,下一瞬,他又轉身走回來。

    “你別以爲抓住了我的把柄,我就會對你言聽計從,大不了我就不做官。反正我是崔氏嫡系子孫,榮華富貴少不了我的。”

    說這話的時候,崔詠軒儒雅的面龐上盡是猙獰,哪還像世人所稱頌的“謙謙君子”。

    進府第一天就能看見這麼多人的真面目,崔衡玥心中很滿意。

    但她臉色陰沉,似乎很不高興:“你在威脅我?”

    “沒錯,我就是在威脅你。”

    崔詠軒似乎是破罐子破摔,大膽承認:“如果你能後退一步,不搶元孃的身份,其他的條件我們都答應你,你就是我三房的嫡長女。

    “如果你不答應,我現在就把你趕出去,往後你是死是活,與我無關,與崔氏無關。”

    還真是一個好父親。

    崔衡玥眸色一冷,似是染上冰霜,直射過去:“我這人最恨別人威脅我......”

    聽見這句話時,崔詠軒有一瞬間的恍惚,他曾經對柳氏說過這樣的話。

    他最恨別人威脅他,她也最恨別人威脅她,她還長得跟他幾乎一模一樣,難道......這就是血脈的力量?

    緩過神後,卻見崔衡玥氣勢洶洶地朝自己走來,崔詠軒慌忙後退:“你想幹什麼?”

    “嘭——”

    崔詠軒撞倒椅子,退無可退。

    他握緊雙拳,思量着一旦崔衡玥再往前,他就出手。

    然而,崔衡玥停在半步開外,冷冷地看着他:“不要以爲我只有‘你停妻另娶’這一個把柄,我手中的把柄不止一個。”

    崔詠軒心中一緊,頓時不安起來。

    崔衡玥繼續說道:“當年,我母親懷的是雙胎,第一個生下來的孩子是個兒子,也就是我的兄長。

    “我兄長生下來時好好的,卻被你強行抱走,後來又被你摔死。

    “你說,要是我把這件事宣揚出去,你還能在晉陽立足嗎?”

    崔詠軒反駁道:“你兄長的死是個意外。”

    “呵呵,是嗎?”崔衡玥冷笑:“若是意外,祖父和祖母爲何要大開殺戒,殺了那些知情的人?”

    崔詠軒頓時語塞。

    “你犯下大罪,祖父和祖母爲保護你,大開殺戒,若是世人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爲,你覺得崔氏還能穩坐第一世家的位置嗎?”

    崔詠軒面如死灰,顫抖着問:“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崔衡玥突然笑了:“我改主意了。”

    聞言,崔詠軒以爲她要後退一步,沒想到她說:“除了我之前提的條件,我還要加一個條件。

    “在族譜上添加我兄長的名字,他纔是三房嫡長子,我要你把他應有的一切都還給他。”

    崔詠軒:“......世人只知道你母親生了個女兒,不知道你母親有兒子,你祖父是不會同意這個條件的。”

    崔衡玥:“那是你的事,你若做不到,就等着崔氏傾覆吧。”

    話落,她朝外大聲喊道:“來人啊,送三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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