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陽中,枝頭上的梅花含苞待放,橋上少女忽而停下腳步,眺望湖對岸的行人。

    似乎是有所感應,湖對岸的宋卓行側頭看向湖中心的橋樑。

    當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宋卓行就再也挪不開眼,癡癡地望着橋上的少女。

    “不過去見一面嗎?這可是最後一面了。”江宸出聲提醒。

    宋卓行張開嘴,剛要回答,體內氣血翻涌,他連忙捂住嘴巴,轉身用背對着橋樑。

    鮮血從他的手指縫中流出,最終滴落進土壤裏。

    “......不必了。”

    宋卓行用袖子擦掉脣上的血,決然地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唉——

    江宸無聲嘆氣,跟了上去。

    橋上,水蓉眸中浮現出疑惑之色:“那不是宋小郎君嗎?他怎麼會在攝政王府?

    “還有,他分明是看見了元娘你,爲何急匆匆地走了?”

    若是假裝不相識,太欲蓋彌彰了,畢竟他們曾在宴會上說過話,以攝政王的勢力,肯定早就知道他們認識。

    崔衡玥沒有說話,她想起宋卓行剛纔的動作,眸色微變。

    “剛纔喫得有點多,我們走走消消食。”崔衡玥說完就下了橋。

    水蓉不甚明白,但當崔衡玥看似漫無目的地走到湖對岸時,她終於明白過來,崔衡玥那句話是說給後面的侍衛聽的。

    “這麼大的湖,若是結了冰,在上面玩冰上蹴鞠一定很有意思。”崔衡玥望着湖面,露出嚮往之色。

    爲了緩解之前的衝突,後面的侍衛笑着接道:“是啊,我家郡主就很喜歡玩冰上蹴鞠,每年這湖結冰後,郡主都要邀請好友在這裏玩一場。”

    “那一定很熱鬧。”崔衡玥順勢說道。

    侍衛衝口而出:“到時候......”

    聲音戛然而止。

    看早上的情形,對於崔元娘,郡主欲除之而後快,又怎麼可能邀請崔元娘來府中玩冰上蹴鞠?

    侍衛尷尬地閉上嘴巴。

    崔衡玥恍若不知,沿着湖繼續往前走,經過宋卓行之前停下的位置,她看向地面。

    那一處,土壤顏色不均,有幾塊小小的土壤顏色比周圍深。

    崔衡玥眯了眯眼睛,悄悄地深吸一口氣,微弱的血腥味鑽入鼻孔,她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太冷了,回去吧。”崔衡玥裝作很冷的樣子,縮了縮肩膀,隨即往客院走去。

    ......

    攝政王府外面,宋卓行強撐着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馬車。

    “三郎——”

    突然看見宋卓行口吐黑血,身體往下倒,潤竹驚叫出聲,而青竹早已飛奔過去,及時接住了宋卓行的身體。

    “走......”宋卓行吐出這個字後,就閉上了眼睛。

    潤竹和青竹看向攝政王府的大門,只見門口侍衛手握兵器直立,威嚴赫赫。

    而送宋卓行出府的江宸站立在大門前,靜靜地看着他們,毫無反應。

    掃了眼門匾上的“攝政王府”四個大字,潤竹咬了咬牙,對青竹說:“走吧。”

    兩人將宋卓行擡進馬車,驅馬飛速離開。

    還算有自知之明,江宸在心中感嘆了一句,遂轉身進入府中。

    “主子,他們已經走了。”江宸恭敬稟道。

    陳湛似乎是早已知道這個結果,點了一下頭,繼續看書。

    江宸猶豫了一下,又稟道:“出府途中,宋卓行遇見了崔衡玥,崔衡玥也看見了宋卓行,但距離遠,他們沒有聚在一起說話。”

    “臨死之前,都沒有見面說話?”陳湛終於從書中擡起頭。

    “沒有。”江宸繼續說道:“當時宋卓行又吐了血,應該是不想讓崔衡玥看見,所以匆匆離開了。”

    陳湛陷入沉默。

    江宸靜靜地站立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主子,宋卓行真的會死嗎?”

    “他......”陳湛遲疑了一瞬:“那酒裏雖下了劇毒,但並不會讓人喪命。

    “只不過,那毒沒有解藥,且每個月會毒發一次。

    “毒發時,如萬蟻噬心,異常痛苦,尋常人根本撐不過去。”

    江宸脊背發寒,忍不住爲宋卓行默哀。

    陳湛頓了一下,嘆道:“到底是年少輕狂,爲了一個小娘子就甘願付出性命。”

    ......

    傍晚時分,廚房的人給崔衡玥送去了膳食。

    水蓉看着桌子上的飯菜,比昨日還要豐盛,不由感慨:“常山郡王果然聰慧,你什麼都沒說,去一次他就明白了。

    “可見,常山郡王對你很上心。”

    屋中很安靜。

    見崔衡玥沒說話,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飯菜,也不進食,水蓉不由地拔高聲音:“元娘——”

    “怎麼了?”崔衡玥回答得很快,並未失神。

    水蓉頓覺不正常:“元娘,這飯菜有什麼問題嗎?”

    “我怕裏面有毒。”

    有毒?

    水蓉一驚,忙掏出銀針:“我驗一下。”

    “不必了。”

    崔衡玥站起來:“這是攝政王府,如果她真要下毒,絕對不會讓你驗出來。

    “走吧,我們去找常山郡王。”

    水蓉連忙收起銀針,追了上去。

    “她怎麼又來了?”松木遠遠地看見崔衡玥,嘟囔了一句,隨即轉身進入膳廳稟報陳臨珅:“郡王,崔小娘子來了。”

    陳臨珅夾菜的手一頓,目光觸及桌上的飯菜,頓時明白崔衡玥的來意。

    “吩咐廚房做些崔小娘子喜歡喫的菜,送來這裏。”

    松木立即去傳達命令。

    崔衡玥到的時候,外面的侍衛沒有阻攔,她就明白陳臨珅知道了她來的消息。

    “郡王。”

    陳臨珅露出笑容:“你來了,快坐。”

    碗筷早已備好,崔衡玥客氣地說了一句“又來叨擾郡王了”,就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喫起來。

    陳臨珅笑笑,一邊看着她一邊喫飯,偶爾夾一些自己認爲好喫的菜給她。

    消息傳到陳湛耳中,陳湛頓覺嘴裏的紅燒魚失了味道,他吩咐江宸:“二郎該死心了,你過去一趟......”

    沒過多久,江宸就到了陳臨珅和崔衡玥面前:“屬下拜見郡王。”

    “江統領怎麼來了?可是父親有何吩咐?”

    陳臨珅挺直腰板,望着江宸。

    “事情是這樣的。”江宸掃了一眼崔衡玥,緩緩說道:“今日禮部尚書的外甥宋小郎君來府上,用自己的性命換取崔小娘子的平安。

    “主子叫屬下來,是告知郡王,崔小娘子要回靖國公府了。”

    什麼?

    陳臨珅還沒來得及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崔衡玥就衝到了江宸面前,死死地盯着他。

    “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們對宋小郎君做了什麼?”

    江宸面色不改:“宋小郎君自願付出性命,喝下毒酒,換你平安,所以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從今往後,攝政王府也不會追究你傷害王妃的罪責。”

    毒酒?

    崔衡玥被震住了。

    最初的驚愕過去,滔天的憤怒充斥着胸膛,崔衡玥握緊拳頭揮過去:“什麼罪責?我根本就沒有傷害王妃,誰許你們取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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