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千金笑 >第78章
    身子懸空,招式用老,足尖抽筋難以支撐,君珂無可挽回地仰倒下去。

    一瞬間天空俯衝而下,而蒼白的大地等待她砰然撞上。

    百姓譁然,齊齊站起,臺上仲裁們身子一緊。

    誰都看得出君珂去勢不可挽,必敗。君珂心中也在大叫,“輸啦輸啦!”

    “嚓!”

    她倒下,查近行竟然還不依不饒,霍然長劍一展,貼地飛旋,直奔她雙腿而來!

    百姓驚呼,剛趕到的戚真思遠遠開始破口大罵,臺上納蘭述一拍桌案便要飛身而起。

    然而所有人都離擂臺太遠,搶救不及,君珂感覺到勁風貼地而來,只要劍光一絞,她的腿就報銷了。

    一瞬間君珂也開始絕望。

    難道這世道當真如此寒酷,風刀霜劍,所有的善意溫暖,都註定要被冰封?

    難道她要生存下去,當真便得放棄一切光明和真實,做個冷面冷心,巋然不動的青銅人?

    “啪。”

    剎那間長劍已至,君珂已經感覺到利劍所獨有的冰冷和金屬氣息,她絕望地閉上眼睛,然而想象中的劇痛卻沒有來,只覺得腳踝一緊一涼,被劍身輕輕一拍,隨即抽筋劇痛立即止住,隱約又聽見一聲輕微裂響,擡眼正看見那道劍光,已經越過她的腳踝,在木質擂臺的邊緣劈開了一道裂縫。君珂習武之人反應快捷,想也不想腳尖一勾,正勾住裂縫翹起的邊緣,腰背使力,霍然而起!

    唰一下她身子一彈,人已經站在擂臺之上,須臾之間後背已經汗溼……就在剛纔一瞬間,她已經感覺到後背觸及了地面!

    這一切只發生在眨眼之間,在百姓的眼底,就看見君珂上一刻還莫名其妙轟然倒下,下一刻又莫名其妙颯然站起,譁然之下頓覺這女子果然奇蹟,興奮如狂,大呼:君珂必勝!君珂最亮!

    君珂此時卻什麼聲音都沒聽見,她驀然翻轉,自己還來不及思考,習武之人出招都是下意識反應,動作在思維之前,身子再度飛越之時,眼睛已經看見一柄寬劍貼地而過,即將襲面而來,手中長劍立即彈出,一點、一撩。

    “啪!”一聲輕響,寬劍的巨大光幕在半空一亮,如白扇一展,曳着一道深紅的尾纓,越過兩人頭頂,唰地插入擂臺下的沙土地中,尾端晃動,嗡嗡不休。

    查近行長劍脫手!

    君珂怔住。

    一瞬間她覺得荒唐又覺得抱歉,嘴角咧了咧,想說什麼都沒說出來。

    人家出劍救她,結果卻因爲貼地劍招難收被她給挑了劍去,這種恩將仇報的事,居然發生在了她身上。

    正想說句“失手不算,重頭再來。”底下百姓已經沸騰起來。

    比武規則,武器脫手和落下擂臺都算輸。如今君珂穩立擂臺之上,查近行長劍已經脫手,自然是他輸。

    “君珂必勝!君珂必勝!”

    一片喧鬧裏,查近行巍然而立,這落魄男子,此刻神情坦然,注目着君珂,脣角慢慢綻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隨即他抱拳,聲音朗朗,“君姑娘好功夫,近行認輸。”

    君珂“呃”地一聲還沒回答,百姓歡呼又起,巨大的聲浪裏,那男子突然輕聲道:“不必歉疚,先前你膝蓋反撩,我其實已經輸了,是你先讓了我。”

    君珂臉一紅,查近行卻又一笑,“君姑娘比武光明磊落,查某堂堂男兒,怎能不如女子?不過奉勸姑娘一句,比武坦蕩是好的,但若真遇上生死相拼的敵人,剛纔那一招其實極精妙,萬萬不可收回。”

    “那是。”君珂正色道,“何止不能收回,還可以順勢上移,撞爛他肚腸。”

    兩人對視,哈哈一笑,瞬間都起惺惺相惜之感,查近行擺擺手,一躍下臺,灑然而去。

    君珂注視着他的背影,眼神欽敬。

    這是一個真男人。

    是她穿越以來,遇見的少有的不爲逆境所折,剛骨內蘊,而又光風霽月的男子。

    是令她在一懷寒冷裏,再次願意相信這人間自有情義在的溫暖存在。

    她緩緩彎下腰來。

    第一次誠心誠意,向着對手的背影,深深一躬。

    君珂勝查近行,而另一場,向正儀勝韓青凱。

    狀元榜眼之爭,最後當真落在了兩個女人之間。

    燕京百姓沸騰了,拼命向前擠,戚真思的vip包廂,瞬間炒到了三倍價格。

    這已經不僅僅是兩個女人比武這麼簡單,這將是大燕開國以來的奇蹟。這場比武將會註定誕生大燕第一位掌握軍權的女將,更重要的是,這場個性化的比武,還含有最令八卦黨們興奮的香豔色彩……正儀公主和神眼少女,據傳都和冀北睿郡王關係曖昧,這場鳳鬥,是不是私底下最終的結果,也和她們的終身有關?

    和兩女爭狀元比起來,他們更喜歡爲這場比鬥改個稱呼,叫“兩女爭一夫”。

    “睿郡王!”底下膽子大的百姓在喊,“你不打算給狀元之爭提個彩頭嗎?”

    納蘭述單手撐腮,理都不理……彩頭?什麼彩頭?彩頭一放,豈不是認可向正儀有權爭奪自己?這事有她的份嗎?

    君珂和向正儀,卻都很平靜,並不爲臺下人的自作多情所擾。

    “我今天是一定要贏你的。”向正儀金槍一橫,認真地注目君珂,“我總要有樣東西,勝過你。”

    君珂心想公主殿下這話很有點滅自己威風哪,和前幾天在八寶酒樓裏說的醉話截然相反哪,這是腫麼了?

    “納蘭喜歡你,豬都看得出來。”向正儀繼續道,“可是那有什麼關係?喜歡又不代表一定適合。”

    君珂深有同感點點頭,卻笑道:“可有時適合的,卻也未必喜歡。”

    “納蘭從小離經叛道,被稱爲燕京異類。他喜歡新鮮事物,不願固守陳規。”向正儀自顧自繼續道,“所以我自喜歡了他,我也不要做個普通的公主。笑不露齒、帷幕深藏、循規蹈矩,輕言細語。這樣的女子,燕京多了是,冀北多了是,納蘭不會對她們多看一眼。”

    君珂心中一動,擡頭看她……難道這位男裝胡袍,特立獨行的一根筋公主,竟然並不是因爲養在軍營才形成了這副性子?而只是,爲了在特別的納蘭述面前做一個特別的人;爲了讓喜愛特別的納蘭述,因此對特別的她,多看一眼?

    “我曾以爲我成功了,納蘭沒有因爲我的特別而特別喜歡我;卻也沒有像討厭那些淑女一樣討厭我。”向正儀撫摸着金槍,慢慢籲出了一口長氣,“然後我遇見了你,突然我發覺,納蘭要的特別,原來終究不是我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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