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梵兄不玩嗎?”雲青宇詫異地問。
“梵辰嗅覺不行,不敢褻瀆各位小姐。”梵因一笑。
雲青宇輕蔑地瞄他一眼,也不強求。
梵因退在人羣外,眼神淡淡瞄過那三朵絹花,閉上眼睛。
人間俗物,何必拿來褻瀆君珂?
他閉上眼睛那一刻,一條人影,無聲無息走進來。
人影走進來,四面矇眼睛的少年們都毫無所覺,說笑着蒙上面巾,退在門邊的梵因忽然睜開眼睛,然而那身影已經走進人羣裏,穿着和剛纔一個出去上茅廁的少年一樣的衣服。
梵因掃射一圈,沒有確定異常,卻橫跨一步,有意無意,堵住了門口的退路。
君珂此時根本沒有聽見梵因和雲青宇的對話,她閉着眼睛,專心辨認那步聲和氣息。
步聲特別輕,很容易便淹沒在四周雜沓的腳步裏,不易被人發覺,甚至能給感覺特別靈敏的人一種錯覺——這人不是原來就在人羣裏的,而是突然出現,一陣風一抹煙,存在,但觸摸不着。
步聲還特別有韻律,像踩着一種奇異的舞步,君珂甚至恍惚中能感覺到,那人突然出現,在蒙了眼睛的人羣中游走,從冷着臉摸面巾的雷昊身邊過,從苦着臉和身邊人囑咐什麼的雲青宇身邊過,左一折,右一轉,一尾魚般悠悠飄搖,忽然便到了廳堂中心。
那股氣息便更清晰了一點,四面都是女子脂粉香和花香,按說辨認不出什麼,但偏偏就是因爲這樣,那種和脂粉花香截然不同,卻又更加濃郁華麗的氣息,反而更加凌然其上,像君王,忽然降臨在自己的天下。
君珂的背,慢慢繃緊。
心中忽然有個荒謬的想法,但又覺得不可能,那步聲和氣息都似是而非,而現實裏,猜想中的那個人,又怎麼會現在來到這裏?
但還是不可自抑的緊張——如果真是他,要不要現在出手?
“諸位,都蒙好了嗎?”雲青宇在紗幕外頭詢問,四面一陣亂七八糟的答應聲,君珂仔細辨認,聽不見任何特別的聲音,不過她敏銳地察覺,梵因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固然可能是因爲梵因不願意答,但也有可能,是他也察覺了什麼?
君珂盯着對面,對面是連幅的絲絹屏風,雪白的絲絹上淡墨書法,能夠映出後面人的身影。
她沒打算轉身,她要麻痹那個假想敵。
君珂左邊是司馬嘉如,這沉穩少女,神色裏有種淡淡厭倦,右邊是雲滌塵,閉目打坐,竟然在練功。
其餘女子倒有些激動興奮,低笑私語,努力發出點聲音,好讓自己心中的人辨認出來,真正最有實力競爭這所謂簪花的三人,倒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身後人影雜沓,公子哥兒們掀開紗幕,說笑着走了進來。
君珂緊緊盯着紗幕,紗幕上那一大片影子晃動,少年們誇張地嗅着鼻子,大聲笑道:“如蘭似麝,花香馥郁,雲少主這個題目,可真刁鑽哪。”
雲青宇哈哈一笑,拉了拉說話那人的袖子,引向自己姐姐的方向。
那人心領神會,神祕一笑,當先向雲滌塵走了過去,其餘人紛紛跟着。
人們紛紛過來,將牡丹投在雲滌塵身後花盤裏,順手把芍藥給了君珂。
君珂緊緊盯着每一個過來的人,辨認着輪廓,但紗幕上的影子太模糊,雲雷少年們長期練武,幾乎個個高大剽悍,身形壯健,很難區分。
雷昊大步走過來,看一眼兩邊的花對比,冷哼一聲,將手中牡丹投在了君珂背後,芍藥給了司馬嘉如,桃花給了司馬欣如。
他心中恨極雲家,當然不肯再給一點面子。
此時他已經是最後一個,少年們嘻嘻哈哈笑着退出去,準備解面巾。
君珂一無所獲,繃緊的背剛要鬆下來。
忽然一道人影,腳跟一轉,輕輕又走了回來。
他就用那種似仙似鬼般的步法,兩步就到了雲滌塵身後,垂首一看她和君珂的花盤,隨即,輕輕一笑。
那一笑,淡淡譏誚。
隨即他衣袖一拂,兩邊花盤,無聲無息換了個位置。
他竟然將雲滌塵的花盤和君珂換了!
“你是誰!”花盤一換,雲滌塵霍然睜眼,還未轉身,雪白衣袖一拂,光影一閃,怒濤洶涌,直奔身後人而去。
那人又是一笑,手一擡,不知怎的就穿過了雲滌塵的掌風,一把叼住了她的腕脈。
隨即他將雲滌塵一拉,拉進了自己懷中。
正要起身出手的君珂一呆。
難道自己猜錯了?
難道不是自己所擔心的那個人,只不過是雲滌塵的男人,來此和她開個玩笑?
已經遞出的手指收了回來,君珂下意識擡頭對那男人看去。
她又是一呆。
這人。
沒有臉!
不是說沒長臉,外表還是個英俊男子,但君珂的眼睛,自然看出那是人皮面具,但問題是,人皮面具下,竟然是灰濛濛的一片,她看不見底下的真容!
君珂這一驚,直接超出了認知。
那人卻看也不看她一眼,手腕緊緊抓着雲滌塵,雲滌塵全力一掙沒有掙動,蒼白冷漠的臉已經漲紅,一擡頭,驚聲道:“是你……”
那人忽然低下頭,脣落向雲滌塵的脣。
雲滌塵霍然住口,睜大眼,這清冷漠然的雲雷公主,似被這一波波的震驚震得終於失去方寸,眼看那脣落下,全身僵硬不知動彈。
君珂紅了臉,覺得人家小情侶打情罵俏自己不該再直勾勾看着,趕忙向後退了退,一眼掠過雲滌塵,卻發覺那女子身子僵硬,氣息卻開始急促,眼底驚訝不解憤怒……好像還有微微的希冀和興奮……
不過一掠之間。
眼看兩脣便要相遇。
那男子忽然又是一笑。
隨即手一鬆,突然放開雲滌塵,再一撈,已經撈住了君珂!
此時正是君珂退開,雲滌塵發暈時刻,這人出手如閃電,兩個反應犀利的女子,萬萬沒想到他突然來這一手,雲滌塵軟軟倒在地上,紅暈未去,君珂身子一僵,已經被他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