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珂心中一跳,一瞬間涌現出極大渴望,三步並作兩步跳起,直奔到窗邊。

    窗外卻突然砰的一響,似乎誰的腦袋被敲了,隨即有人唧唧噥噥地道,“阿古你太性急,男主子交代好要等年夜飯結束才說的,早說了,女主子就沒胃口喫飯了。”

    “哦!我怎麼都忘了!”阿古也在敲自己腦袋,“是我的不是,老大,禮物我們放你房裏去,你先喫好喝好,別急啊。”說完也不等她回答,咋咋呼呼地便跑了。

    君珂哭笑不得地坐下來,想追過去又不好意思,臉上很有種牙癢要咬人的表情。

    坐定了很久,心似乎還在砰砰跳着,忍不住要想,是什麼禮物?

    剛纔那一瞬間,聽見阿古神祕興奮的聲音,她恍惚似有錯覺,納蘭述來了!他一定把自己給打包送來了!

    然而轉瞬頭腦一醒,便覺得不可能。

    現在正是非常時期,大慶和大燕陳兵邊界,周邊諸國之間情勢緊張,和兩國距離都很近的堯國不可無主,並且堯國對南部司馬家和末帝的討伐也已經開始,年節期間還有一系列慶典,元年首慶,皇帝必須要露面。

    堯國掣肘多,規矩大,各方勢力複雜,君珂之前就給張半半去信,要求他一定要阻止任何納蘭述的衝動,否則一不小心,難免前功盡棄。

    這麼一想,有淡淡失望,卻更多的是安心,她想念他,卻絕不願因爲自己的離開,而給他帶來危險的變數。

    只是,會是什麼禮物呢?

    君珂的神情裏,濃濃期待滿滿雀躍,兩頰漸漸起了薄薄紅暈。

    一直默然看她的梵因,忽然靜靜低下頭去。

    其餘人饒有興致地托腮看着——君珂坐在那裏,神色變幻,沉吟思考,筷子上一隻雪花蟹鬥,蟹鬥裏面的雪花蛋白一滴滴地落在桌上……

    “咳咳。”

    咳嗽聲驚醒君珂,她頭一擡,纔看見一桌子的人都似笑非笑盯着她,頓時臉上一紅。

    失態,嚴重的失態!

    君珂咳嗽,拼命調整好表情,揮舞着筷子,道:“開喫開喫,新年快樂!”

    衆人不語,眼光曖昧,開喫是開吃了,但除了梵因柳杏林外,個個動作遲緩,細嚼慢嚥,存心要看某人急不可耐偏偏又拼命要按捺住的德行。

    君珂急吼吼地敬酒,他們必然要慢吞吞翻白眼想祝酒詞;君珂殷勤地勸菜,他們必然要假惺惺地再三推辭。

    君珂很快就醉了——喝酒喝得太快,別人杯子還在脣邊,她已經一仰脖咕嘟一聲咽完。

    她難得這麼爽快,別人也罷了,堯羽衛那羣人怎麼肯放過,歡呼雀躍輪番敬酒,地面上酒罈子迅速堆了一堆。

    喝醉了的君珂抱着每個人的袖子開始胡言亂語,“紅硯……祝你又老了一歲……醜福,祝你新年泡妞進步……兩支柳,快點種出小柳枝……大師……”

    她忽然頓了頓。

    身前的衣袖散發淡淡檀香氣味,她擡起眼,迎上一雙澄淨寧定眼眸。

    君珂拼命捂住嘴,忍下涌到咽喉一聲酒嗝,慢慢鬆開了手中的衣袖。

    看見這樣的眼睛,再迷糊的神智也會一瞬間寧靜清醒。

    “我沒參加過新年夜宴。這是第一次,想必也是最後一次,所以,也送上祝願給你。”華美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輕道,“君珂,願你安渡一切人間劫數,願你之後每一世,都不必再將我遇見。”

    語氣很淡很飄渺,就像他這個人,行走紅塵,不避葷酒,然而無論怎麼身處其中,都依舊遙遠不染。

    君珂的心微微顫了顫,爲那語氣裏的意味深長。

    隨即她身子一軟,“砰”地栽到地上。

    喝醉了的君珂,如願以償早早退席,由醜福背到了自己的院子門口。

    “老大,這禮物光滑柔軟,觸之銷魂。”阿古一本正經地跟在她身後,嘮叨囑咐,“請您一定要溫柔珍惜,人家很嬌嫩……”

    君珂迷迷糊糊,只聽見“溫柔”兩個字,打了個呃,大聲道:“人家一直很溫柔……呃,在哪呢……”

    “砰。”她一頭撞開了自己的房門,聲音太大,把阿古那句“在牀上”的回答給淹沒……

    “禮物……在哪呢……”君珂醉醺醺地跌進門,正要摸索着點燈,忽然撞上一個柔軟又有彈性的物體,臉正埋在那物體上。

    柔軟、光滑、細膩、絲綢般的觸感……

    哦,確實是絲綢。

    君珂敏感的臉部肌膚,立即辨認出臉下是絲綢,還是堯國出產的春水綢,特別光滑,不適合刺繡,適合素色,光華內斂而精緻,服孝中的納蘭述,常穿的就是這種布料。

    而絲綢之下,那似軟似硬的奇怪的觸感,也讓她渾身一顫。

    她忽然抽身,睜大眼一看,渾身一僵。

    牀上,斜身坐着素白的人影,手肘斜撐牀欄,姿態隨意,眼如春水,脣角含笑……

    “納蘭……”君珂眼中爆出驚喜的光,一聲低叫,合身撲上。

    素白的人影一倒,兩人無聲無息栽倒在牀上,錦被絲褥一陣糾纏,君珂抱着,先滾了三圈,又蹭了蹭,臉貼着那觸感近乎真實的胸膛,靜默半晌,忽然低低撲哧一笑。

    “這促狹鬼……虧他想得出來,還真像……”

    手伸上去,捏着臉,狠狠一擰,忍不住又驚喜地低叫,“連這手感都差不多!”

    她滿足了,往上游了遊,臉貼在臉上,細細嗅熟悉的屬於納蘭的清鬱氣息,心中樂開了花。

    半晌忽然又咕噥道:“太像了……剛纔差點嚇到我,不行,要揍你一頓。”

    揮出拳頭,敲在胸膛上,拳下觸感有異,她一怔,手指伸入衣服內,摸出兩張紙。

    看見第一張,她“嗯?”了一聲,柳眉倒豎。

    “別亂摸!”

    “呸!”君珂笑罵,翻開第二張,“別揍,壞了就不好玩了。”

    “真是的,什麼都給你猜着。”君珂咕噥一聲,將紙條收起,盤膝坐起,細細端詳面前的“納蘭述。”

    真人大布娃娃也。

    一般高矮,一般大小,連臉都做得幾近一樣,頭髮眉毛精緻如真,穿着納蘭述常穿的春水綢,在剛纔朦朧的光線裏,她差點驚到心臟停跳,以爲納蘭真的來了。

    現代的大布娃娃玩偶,她曾和納蘭述提過,當時語氣若有遺憾,她是研究所長大的小白鼠,從來沒有享受過童年,自然也沒有玩具布娃娃時代,但她不過隨口一提,也早認爲自己過了玩布娃娃的年紀,不想納蘭述居然記得,不想他居然真的搞出了這麼大個的布娃娃版納蘭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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