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寧願傅慎言說句玩笑話擋過去,但他偏偏背對着我緘口不言。

    良久,他轉身朝我走過來,雙手搭上我的肩,微微傾下上半身,聲音放得極低,“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把孩子生下來,公司的事我有自己的打算,不會出問題的,相信我。”

    他這是,承認了。

    我皺眉,想起顧翰有些惶恐的語氣,喉嚨艱難的滑動了一下,“顧氏呢,你是真心想幫他,還是這也是你計劃中的一部分?”

    提到顧翰,傅慎言臉色忽然冷了下去,自然的收起兩隻手,微垂着眼,讓人看不透眼底藏着的情緒,“我說了,公私分明,我對顧氏提起的收購合理合法,給出了最好的安置條件,你也參與過針對莫家的狙擊戰,應該很清楚,商場上就是這樣,沒有人情可講,這個時候就算不是我,也會有別人出手,顧氏早就已經成爲粘板上的魚肉了。”

    我直視着他的黑眸,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很早以前我在傅慎言眼裏看見過這樣野心勃勃的神色,那時我們纔剛結婚,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公司的業務上,眼神永遠是冷冰冰的,無視一切阻礙,沒有拿不下的項目,那種超乎尋常的事業心,是他最吸引人的魅力之一,但今天,我才覺得不太對勁。

    他似乎很着急,迫切的想更上一層樓,傅慎言明知道我會反對他如此冒進,才特意拋磚引玉,用一個GW集團讓我簽署授權書,也許他就是在玩聲東擊西的把戲,根本原來就打算好了要跟懷遠合作。

    這個想法在腦子裏生長出來,我立刻搖了搖頭,伸手抓住傅慎言的胳膊,“慎言,你告訴我,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好不好?”

    傅慎言反過來拖着我的胳膊,嘴角微微翹起,表現的極爲耐心,“我知道,你之前的抑鬱,再加上現在懷孕了,很容易多想,這就是我爲什麼瞞着你的原因,你太容易激動了,放鬆一點。”

    我不信,還是搖頭,“這跟抑鬱症跟我懷孕都沒關係,慎言,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

    頓了頓,我揚起脖子,期待從他嘴裏聽到實話,“爲什麼瞞着我在背後做了這麼多事,是你告訴我的,要在m國上市就是與虎謀皮,是你說不希望我擔風險,可你呢,你爲什麼又要去冒險?我們慢一點,走穩一點,不好嗎?”

    我現在明白喬恩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了,我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

    傅氏總部纔剛搬到京城一年,這個時候進軍國際市場,其中的風險傅慎言身邊的人少不了提醒,但他還是一意孤行。

    傅慎言的眼裏的笑意忽然散去,表情認真而陰沉,“誰把融資上市的事情告訴你的?”

    我愣住,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這個不重要,這麼大的事,我作爲股東有知情權,早晚會知道,難道你想瞞我一輩子?”

    傅慎言沒有接話,默了默,轉身走向浴室,很快,裏面就想起花灑淋浴的聲音,宣告我們的談話以失敗告終。

    我還是放心不下,就坐在沙發上等他,想問個清楚。

    傅慎言洗的很快,十五分鐘就從裏面出來了,身上裹着浴袍,頭髮還是溼的,看見我還沒睡,濃密的眉峯擠向眉心,嘆了口氣,還是到我身邊坐下,伸手攬住我的雙肩,將我拉入懷中。

    已經很久,我們沒能這樣坐下來靜靜的說些心裏話了,依偎了一會兒,房間裏才又再次響起傅慎言低沉沙啞的聲音。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爲什麼不參加爺爺的葬禮嗎?”

    我幾乎立刻就從他懷裏起身,擡頭茫然的看着他,“爲什麼?”

    傅老爺子是除了外婆之外,爲數不多的幾個對我極好的長輩,他的葬禮傅慎言沒有出席,總是有遺憾的。

    “你知道,我和歐陽諾的父母,都是車禍身亡的嗎?”傅慎言道。

    “知道,“我點了點頭,“歐陽諾有跟我提過,是意外,跟這個有關係嗎?”

    “嗯,”傅慎言頷首,眸光忽然變得深邃,正視前方道,“你只知道都是車禍,卻不知道他們是在同一天,在江城和A市車禍身亡的,他們出事的前一天,還在一起談同一筆生意,兩場看似毫無關聯的車禍,背地裏卻是早就計劃好除掉替罪羊的計劃。”

    我深鎖着眉頭,不免覺得驚訝,愣了愣,才又問他,“可是這個跟爺爺有什麼關係?”

    傅慎言深深的吸了口氣,“你以爲,我爸媽爲什麼那麼輕易就會成爲替罪羊?”

    他頓了頓,將當年的事情和盤托出。

    傅慎言的父母因爲上一輩的交情,在歐陽諾父母的見證下,不知情的情況下,簽署了涉嫌重大違法的文件,車禍當天,傅慎言本該在父母的車上,傅老爺子卻單獨留住了他,三個小時之後,傅慎言的父母死在江城通往京城的高架車禍中,與此同時,傅慎言卻被老爺子帶去見了一位老友,後來他才知道,那位好友,就是殺人兇手的母親。

    然而,兩起車禍製造的完美無缺,警方多方調查最後的認定結果也只是意外,原本應該要爲違法事情付出代價的人,也隨着他們的死亡不了了之,真正的罪魁禍首,卻沒受到任何懲罰。

    “出事的前一週,爺爺就已經開始和那位好友來往,也正是因爲這個,我爸媽纔會毫不設防,誤以爲是世交好友送來的利好,毫不猶豫的簽署了文件,爺爺早知道那家人有問題,卻沒有說出實情讓爸媽提防,他何嘗不是其中一個幫兇。”

    最後兩個字,我甚至聽出了傅慎言咬牙切齒的恨意。

    我沒想到一向有威嚴正氣的傅老爺子還有這些往事,深深鎖緊了眉頭,“所以你急着進步,是爲了儘快和仇人比肩而站,爲公公婆婆報仇?”

    我不解,換了個更嚴肅的坐姿,“既然這樣,就更要走得穩當確保實力不是嗎,但你最近大刀闊斧的拉攏親戚朋友,誰都看得出來要有大動作,慎言,你我都很清楚,這樣的程度,不成功就成仁,既然等了這麼久,再等等不好嗎,至少等到我們的孩子生下來。”

    傅慎言搖頭,“我沒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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