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說實話,辦假離婚的事情,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份風險,我也只能把戲演下去。

    “無所謂了。”我放下手裏的碗筷,從桌上抽了張紙巾,不緊不慢的擦拭嘴角,“你知道,差點失去肚子裏這兩個孩子的時候我有多恐懼,有多無助?但是他什麼都不管,不僅沒有息事寧人,退讓一步,還把趙明誠的雙手打斷徹底惹怒了趙家,我不想再陪他瘋了,我不想再一次,做一個失敗的母親。”

    莫菲林又陷入了沉默,許久之後,才又嘆了口氣,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真想好了?”

    “離婚協議書上都簽了字了,還能有假。”這話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但卻讓我看上去冷漠無比,彷彿真的已經看破一切,不爲所動了。

    莫菲林不知道怎麼了,居然就相信了,漂亮的雙眼微微垂下,感慨起來,“那麼難得纔在一起,怎麼會這樣,怎麼就這樣了……”

    她自言自語的樣子分外憂傷,若不是知道她和賀知舟的感情篤定,我差點就要以爲,她是在感情裏受了傷來尋求安慰的。

    知道她是好心,不想讓她擔心,我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別擔心我了,不管怎麼樣,爲了孩子,我會過好接下來的人生的。”

    莫菲林擡起頭,眼神有些神祕莫測,“你今天就像變了個人。”

    她天生是個聰明的獵人,漂亮的眼睛睜得斗大,彷彿能看到人心裏去。

    我心虛,挑起眉毛就把臉轉到一邊打馬虎眼,“可能是受了驚嚇,昨晚沒休息好吧……”

    這理由實在沒什麼說服力,莫菲林盯着我看了一會,沒有接話,不知道有沒有相信。

    這時候,外院的傭人走進來通報,“小姐,外面有位叫高野的老人家,說是找您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們不過一面之緣,這隻老狐狸找上門來幹什麼?

    不過想了想,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現在對外我和傅慎言已經鬧翻了,自然沒理由避着他的仇人,“帶進來吧。”

    莫菲林扶着我起身,到客廳的沙發坐下,邊走邊問,“這高野登沈家的門,可不多見啊。”

    “你連這個都知道?”我笑了笑,如果說蒐集情報也算一種天賦,莫菲林可以算是天賦異稟,這種凡事都能通曉一二的本領,大概就連霍天臨也要認個“服”字。

    “沈長林和高野互相看不慣,這京城又不是什麼祕密,不過外面的人說,這兩位人物這輩子肯定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我也算瞎貓碰上死耗子了,能看見這種世紀破冰的場面。”莫菲林一洗剛剛的失落,忽然就精神了。

    女人在八卦消息面前,永遠有用不完的力氣。

    我有些無奈,張嘴掃她的興,“你想多了,我乾爹不在,他們碰不上面。”

    剛說完,腳步聲就響了起來,傭人領着高野,一路走進客廳,莫菲林扶着我,小心站了起來。

    高野於是加快了步子,揚起兩隻手擺了擺,焦急的樣子像極了憂心忡忡的長輩,“快坐下,快坐下,身子要緊……”

    說着,就和我們一道坐了下來。

    莫菲林對此嗤之以鼻,用手肘推了推我,偷偷遞了個眼神過來,看看人家這手段,不請自來就算了,眨眼間就喧賓奪主,不好對付啊!

    我咂咂嘴,用眼神示意,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我們面對的,可是一隻要人性命,卻雙手不沾點滴鮮血的毒蛇!

    “不知道高,書,記上門,有什麼事?”我微笑着,完美的詮釋一個不黯世事的家庭婦女。

    傭人端了熱茶上來,高野接過去,抿了一口,在一邊打量着屋子,一邊開口,“跟老沈一塊在官場呆了那麼多年,這沈家我倒還是頭一回來,不錯,是沈老弟的風格……”

    我抿了抿脣,尷尬的扯了扯嘴角,明明是死對頭,從他嘴裏說出來,倒像是多年未見的好友。

    “老沈呢?”高野突然問道。

    “出差去了,聽說是下屬城市有幾個巡視活動,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呢。”

    高野聞言,後知後覺的笑了起來,“哈哈,對對,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沈老弟可是我們的先進楷模,心思全在工作上,我是自愧不如啊!”

    “有高,書,記您坐鎮,乾爹他們才能放手展開工作,各司其職,誰都缺不得的,您就別謙虛了。”我努力揚着嘴角,卻還是看不出高野爲何而來。

    聞言,高野贊同的點了點頭,“這句話說的好,各司其職,如今的世道好了,每個人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一切都會向好的方面發展,別的我不敢說,就拿我和老沈來講,雖然分工不同,私底下也有些恩怨,但都是在爲了人民羣衆奮鬥,這麼多年了,沒出過一個岔子,各自都往上升了幾級,這人活一世啊,不就是圖個心安嘛……”

    高野的話說成這樣,我想聽不明白其中的話外音也難。

    沈長林和高野互相看不慣,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但他們互不干涉,在各自的領域都成了獨當一面的人物,高野所說的各司其職,其實是在提醒我們,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惹禍上身。

    不過我還並不能確定,高野是希望我原諒傅慎言,還是希望我出面,替他做個說客,讓傅慎言放下過去的恩怨。

    如果是後者,那證明他今天來只有一個目的,想試探我和傅慎言是不是真的感情破裂了。

    既然高野沒有明說,我就繼續裝糊塗,“是啊,京城能發展的這麼快,的確有賴於高,書,記和我乾爹你們這輩人了,我們這些年輕人,一輩子也追不上了。”

    高野挑起一邊眉毛,精明的雙眼盯着我,幽幽道,“傅氏的企業前景我很看好,傅總也是難得的人才,將來是要做京城經紀行業的領軍人物的,眼界要放得開,過去的小恩怨,也該學着放下,走出來,這樣才能成長嘛,你說對嗎?”

    傅慎言的父母含冤慘死,連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過,這在高野口中,居然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小恩怨就概括了?

    高野這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我在一瞬間就明白了傅慎言的固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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