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化妝,其實也就是換裝,進試衣間的時候,助理已經叫到七十幾號,大概再有十分鐘就到我們,的確是十萬火急。

    奈何走秀的新娘服款式太過複雜,我試了幾遍沒有頭緒,只好求助工作人員,最後還是莫菲林穿好後,配合兩個服裝組的女生,才替我穿上。

    門簾緩緩拉開,看見鏡子中穿着秀禾服的新娘,我一時間竟有些不敢承認是自己。

    紅綠撞色涌出的驚豔,每一個華夏人都應該深有體會。

    說起來好笑,幾乎已經忘掉的婚禮細節此刻卻突然變的清晰,嫁給傅慎言的時候穿着抹胸婚紗,頭紗迷糊了視線只能勉強看清他的臉,甚至連交換戒指都是隔着白手套,那枚小小的代表約束的戒指,好似禁錮了我們又好似沒有,將定未定,所以之後纔會生出那麼多的波折吧。

    哪像如今穿在身上這耀眼的紅,燈光打下來連空氣都給染了色,變得紅潤喜慶,再有夫妻對拜,向天啓示,老天爺自會保佑長久。

    和傅慎言的婚禮說的是西方的誓詞,耶穌連自個腳下的信徒都照拂不來,哪兒還有時間顧及我和傅慎言幸福有否,過去的十數年盡是坎坷,大抵是當時弄錯禱告對象造的業。

    想到這些不自覺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失笑出聲,唯物主義者竟也爲了一件婚服信奉起鬼神來了。

    “沈姝,你現在美爆了。”莫菲林語帶豔羨,同我並肩而站。

    女人的愛美之心永遠沒有盡頭,聽她這麼說面上不禁流露靦腆之色,但餘光一瞥,卻發現彼此身上的婚服大有不同,她的單薄,我的就顯得貴重的多。

    我頭上這頂鳳冠也似曾相識。

    在哪裏見過呢......對了,漢服旗艦店的鎮店之寶!

    “菲林,”擔心出差錯,便拉着莫菲林小聲商量,“咱們是不是拿錯了衣服,你身材比我好,這套應該你穿纔對吧?”

    莫菲林寬慰笑了,“沒錯的,四季讓你穿這套自然有讓你穿這套的道理,或許你的氣質更襯呢,既穿之則安之,稍安勿躁。”

    張嘴想再問清楚些,恰巧有助理拿着托盤上前,話到嘴邊也只好不了了之。

    莫菲林似乎已經和這裏的人混熟了,腳上的木履好似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擡腳兩三步就輕鬆接過了托盤裏的東西,然後利落的轉身走向我,“喏,把這個面具帶上,咱們就可以去婚房等候了。”

    一臉莫名的接過手上的半臉苗疆面具,有些摸不清,“不是走秀嗎,還要去婚房?”

    莫菲林挑了挑眉,一本正經的解釋道,“是啊,本來就是個儀式感極強的秀,那不得面面俱到,你的女兒你還不瞭解,凡事都想做到最好,多了些禮節,應該~不難理解,吧?”

    想想也是,面向全國的直播節目,外景做的那麼逼真,婚房肯定也不能太敷衍。

    “好吧,算我多嘴,爲了四季,麻煩就麻煩點吧~”說着便將面具帶上,讓助理替我係上兩旁的細帶防止掉落。

    掃了眼全身鏡,帶上面具之後,那窈窕綺麗的新娘,無形中更多了一絲神祕感。

    莫菲林將我送到張紅掛彩的婚房便離開了,偌大的屋子,只剩下我獨自一人安坐在牀榻。

    閒極無聊在屋子裏掃視了一圈,不得不佩服道具組的用心,房間裏的一切,大到衣櫥小到龍鳳蠟燭,無一不是古人的審美之作,眼紅的燈罩中燭火不斷跳躍閃爍,像是知曉這日子的美妙,一同在慶祝。

    身在其中,竟真有臨出閣的悸動。

    不多時,外面有洪亮的男聲唱讀婚禮迎書,“沈氏有女,溫婉賢淑,文靜絕古,乃人中之鳳,感天地之眷顧,鞋鬼神予垂憐,吾今攜車馬隨從迎娶,願自此相親相愛,共攜連理,妥否,請示下。”

    “俱矣,請小姐,出閣——”

    話音落下,中門大開,丫鬟打扮的工作人員步入房間。

    “小姐,可以出門了。”

    “嗯。”

    小聲應下,深呼吸將胸口的緊張情緒壓下,起身,擡腳,緩緩走出,由丫鬟攙扶着,沿着紅毯,走向那萬人注視的終點。

    每一步,緊張與不安交錯。

    終於,搭檔的男模迎面相對,離開丫鬟和書童的牽引,徑直走向彼此。

    模特身材就是天生的衣架子,讓原本單調的大紅雲間袍顯得格外立體,腳下生風,連帶着平翅烏紗帽都格外逍遙,真正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人物。

    光是帶着面具,已經引得全場沸騰,更別提以真面目示人了。

    看來四季設計這面具是對的,要讓傅慎言知道我和一絕色美男子舉行了漢服婚禮,醋罈子都得踹翻。

    有什麼比在婚禮想到心愛的人更甜蜜的呢,一笑,就忘了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牽紅,愣了片刻,才抓緊了絲綢的邊角,同我的“官人”漫步穿越延伸到遠處高高築起的T臺的紅毯。

    鑼鼓聲,鞭炮聲,女孩子們豔羨祝福的,男人們點燃氣氛的叫好聲,伴隨着漫天紛飛的花瓣,讓我一時有些如夢似幻的飄飄然。

    這太美了,一切,連空中飛過的麻雀都是鑲嵌金邊的天使。

    直至站在臺上,心中仍難以平復,彷彿轉瞬回到了那個情竇初開的年紀,被幸福衝昏了頭腦。

    幾乎耳鳴的同時,身後傳來低沉富有磁性的男聲,“小姝,你願意嫁給我嗎?”

    轉身的同時,乍見傅慎言一身白色西裝,置身於傅家老宅的樓梯前,渾身籠罩着金色的光,像是童話裏走出來的白馬王子,他說,“你願意,做我的妻子嗎?”

    眉目含情,幾度凝噎。

    “遇你時年少,那日我多瞧了一眼,不想,竟驚擾了你這一株蒲公英,自此隨血液播種,於身體各處生根發芽,直至今日長成參天大樹,無法自拔。

    我註定一生灰白,見過你的笑臉,世界驟然有了色彩,一切都被更改,分不清是上天垂憐,還是你給的幸運,只知那是甜蜜的陷阱,掉進入,就出不來了。

    從此我看山是你,看水是你,雲海星月皆是你,連黑夜都變得可愛,慶幸人類沒有尾巴,否則我愛你這件事,藏不過三秒。

    人間處處陰晦,但你在,目之所及皆是光明。

    從我遇見你那一刻起,再無人可與你相提並論,請原諒我又一次揹着你自作主張,爲你造了這一座城的光景,沒辦法,你太好了,我總怕別人搶了去,因此不得不小人一回,用這樣的方式,要所有人知曉,你,是我的。

    沈姝,嫁給我,做我的妻,從此以後,我們只有死別,不再生離。

    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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