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直駛出市中心,開進了遠郊的一家廢棄工廠。

    這裏距離市中心幾十公里,附近已經看不到人生活的痕跡,四層樓的廢廠房大約有三個足球場的面積,風一吹,到處都是回聲。

    慕容謹下了車就直接往裏走,完全不管我有沒有跟上。

    所謂的路,也不過是人爲從雜草中硬踩出來的小道,剛好夠一人穿過,我穿着高跟鞋,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很快就被他拉開了距離。

    還好,只在嘶樓,慕容謹就停下了,沒再往上走。

    這一棟樓的地板是個回形結構,中間空了一大片,可以直接看到下面幾層的情況,慕容謹就站在最靠近邊緣的位置,眼神居高臨下的盯着下方。

    從樓梯口一步步朝他走去,我眯着眸子,幻想着這時候突然刮來邪風,將他整個人都卷下去,一命嗚呼也好,半身殘廢也罷,總能一了百了。

    “這麼點高度是摔不死人的。”慕容謹分明背對着,卻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腳步一頓,在離他一米遠的位置停下,“那可不一定。”

    頭朝下的話,不死也是個植物人,沒什麼兩樣。

    慕容謹沒有繼續糾纏這個問題,平靜的將話題轉移,“有一個消息你聽完一定很高興,傅慎言從昨晚開始,一直在找陳毅。”

    這對我來說的確是個值得高興的消息。

    不過他怎麼會這麼好心告訴我這些?

    難道說發現了傅慎言身上還有人性的影子,又想出了更變態的折磨人的手段?

    “不過。”不等我作出反應,慕容謹又自顧自的補充道,“他同時也從我的人手上,拿走了不少冰(冰.毒)。”

    什麼意思,傅慎言要親手把毒.品送給陳毅?

    那豈不是叫他越陷越深?

    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陣汽車剎車聲從樓底傳來,隨後便是凌亂的腳步聲。

    幾秒之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被人從門口一把扔進一樓的地面,頓時掀起了不小的塵霧。

    高大的人影遮住男人的身體,影子的主人很快進入我們的視線範圍。

    知道看清楚傅慎言熟悉的五官,我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剛纔被扔進來的人或許是陳毅。

    定睛一看,果然如此,只不過此時的陳毅一直在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平時一個打五個的硬漢,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病懨懨的抱着自己蜷縮在地上,深陷的眼眶裏彷彿只剩下眼白似的,狼狽得令人覺得多看一眼都是作惡。

    幾乎只是眨眼的時間,陳毅毒癮犯了,只見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渾身抖得更加厲害,隨着吸鼻子的動作不斷加快,他徹底失去了理智,不顧身上體面的西裝,像條狗一樣痛苦的在地上打滾,如同千萬癮君子一般瘋狂的哀求。

    “給我——”

    “boss,求你,給我冰,我受不了了!我要死了,我不行了,真的撐不住了......”

    “傅慎言!我爲你做了那麼多事,你要看着我死嗎!啊——!”

    傅慎言面對這揪心的場景無動於衷,眼睜睜看着陳毅渾身都沾滿了灰塵,才慢悠悠的擡了下脣,“當然不會。”

    說完,從大衣口袋拿出一袋冰塊似的東西,朝着地上的人扔過去,狠狠的在陳毅臉上砸了一下之後,又落在滿是灰塵的地面。

    陳毅看見那包東西,瞬間兩眼發光,像是餓了多日的狗好不容易發現了食物,又激動又小心翼翼的把東西藏在懷裏,生怕被人搶了去。

    傅慎言冷眼看着他的反應,擡腳上前,慢慢蹲了下去,用無比冷靜的語氣道,“做我的狗,冰,要多少有多少,明白?”

    什麼是狗,給口喫的就能言聽計從,沒有尊嚴沒有骨氣,眼裏只有順從主人的命令。

    經歷生死的手足兄弟,如今在傅慎言看來,得罪了一次陸欣然,給他惹了麻煩,就該萬劫不復?

    我不知道傅慎言究竟在想什麼,只是不自覺皺了眉頭,那一包量,足以要了陳毅的命。

    陳毅起初還沉浸在得到“食物”的滿足中,等反應過來傅慎言要他做什麼時,壓抑着毒癮帶來的巨大反應,不可置信的用眼睛胡亂盯着地面,全身寫滿了抗拒。

    他是帶着妻兒期待的一家之主,是雙商凌駕於普通人之上的佼佼者,怎麼可以像狗一樣活着。

    雖然剛纔,他已經這麼做了。

    可傅慎言不該在這時候落井下石,連喘息的機會都不給,這麼做真的會把人逼瘋的。

    隔着三層樓的距離,他們遠遠的在腳下那一方水泥地上對峙,周圍的溫度似乎變得更低了。

    在傅慎言的強勢下還能負隅頑抗的人太少了,終於,在長達兩分鐘的沉默之後,陳毅溼着雙眼,咬牙重重的點了一下腦袋。

    沒人知道那是一股多大的極限拉扯的力量,尊嚴不允許陳毅低頭,可身體卻已經繳械。

    “很好。”傅慎言淡淡的說,“把自己收拾乾淨之後,去求陸小姐原諒。”

    陳毅已經不是原來的陳毅,他面無表情的拿着手裏的冰從地上爬起來,跪在傅慎言面前,頭幾乎埋進胸前,用幾乎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說,“我會處理好的先生,謝謝您替我找來這些東西。”

    傅慎言垂下眼眸,冷漠的站了起來,彷彿自己真的是無所不能的神明,有些不耐的說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再發生這樣的事,後果你知道?”

    這一瞬間,我好像看見了另一個慕容謹。

    明明是毀了一切美好的罪魁禍首,卻表現的像是救死扶弱的上帝。

    “知道,”陳毅好像忽然老了二十歲,如同老者一般虛弱的喘着氣,雙目無神的隨着低垂的頭顱看向地面的水泥地,“我會成爲先生身邊最出色的狗。”

    “夠了!”我再也聽不下去,咆哮一聲過後,迅速跑到樓下,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對着傅慎言的臉揚手就是一個巴掌,“混蛋!”

    傅慎言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易怒,這一巴掌讓他臉上瞬間活躍起來,眸子裏像是生了火似的,狠厲的盯着我,臉上暴起的青筋彷彿在暗示他隨時都會爆發。

    我想我是害怕真的看見他爲此翻臉,徹底變成另一個人的,我還沒有準備好現在就接受他真的變了。

    下意識做了個吞嚥的動作之後,我轉身,去扶陳毅,“跟我走!”

    陳毅拽着我的胳膊,不肯起來,“我沒事太太,請你不要讓先生爲難!”

    “我在救你!”這個好賴不分的傢伙,誰是真的替他着想都看不出來,我氣的沒了好臉色,“醒醒陳毅,傅慎言給你那東西,是在害你,跟着他,你只會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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