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依舊。
之前那北鹽要塞面臨的局面,如今滄鹽郡城也遭遇到了。
大風一起,烏雲在天空中翻滾。
滄鹽郡城之外的原野上,燕國大軍以一架架巨型的戰車爲核心,組成一個個軍陣,將這座城池的一個方向死死封堵住。
齊軍一方氣氛,尤爲凝重。
正面戰場的接連失敗,對整個西線齊軍上下的打擊很大。
軍中的士氣十分低落。
“燕賊定是掌握了某種無色無味的奇毒!不然,爲何我等戰陣對拼屢屢失利!”
“……這種奇毒起效極快。領軍的大宗師只是交戰幾個回合,便後勁不足,失了凝聚戰陣之力……”
“……那毒物的傳播方式,可能是與風力有關。那幾次莫名戰敗的時候,我等都位於下風向……”
“……不過,這事也只是推測,還不能肯定……”
“……總之,要盡力避免與燕賊正面交戰……”
在這種戰術思考的指導下,此次大戰,在燕軍周邊的樹林中,大量的齊軍正在襲擾燕軍的兩翼軍陣。
雙方剛打個照面,便馬上列陣對衝。
一開始還算有章法,但畢竟是在樹林裏。
尤其是齊軍一方還在忌憚那傳說中燕軍的毒物。
於是乎,幾輪糾纏之後,齊軍將領便指揮軍隊,開始試探性地往對方那邊穿插,以求和對方混雜在一起。
更劇烈的衝突爆發了,雙方的戰鬥也就順勢進入到,最爲殘酷的纏鬥絞殺的階段。
燕軍這邊,被捲入戰場的都是些連戰連勝,士氣高昂的部隊。
齊軍這一邊,敢於主動發起這種絞殺戰,又哪裏是什麼省油的燈。
基本上就是齊軍中最爲玩命的那一羣人了。
這羣人成分極其複雜,有刑徒,有渴求立功的,有從小培養的死士,有戰火中熬出來的精兵。
他們這些人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與人搏殺都是家常便飯。
最要命的,還是這一年以來,齊軍屢屢失利。
尤其是西線軍團。
如今,甚至算是走到了絕境。
這些漢子的胸中已滿是怨氣,他們早就渴望着一戰。
於是,在這決定西線軍團生死存亡的一戰裏,這些先鋒的軍士,以暴烈無比的方式發起衝鋒。
衝向那漫天遍野的敵人。
心中都憋了一口氣,一口必須用敵人的鮮血來平復的怨氣與恨意。
當兩軍的先頭部隊交鋒搏殺起來之後,整片樹林裏便陡然間沸騰了起來。
有歇斯底里的吶喊聲、喊殺聲、咆哮聲、痛哭聲,陡然炸裂了被密集的樹枝和樹葉所編織的“天幕”。
雙方混在一起之後,兩邊的將領就都不敢再下令撤退了。
其實,齊軍的先鋒軍團們。壓根就沒有撤退的打算。
要麼把燕賊打崩,要麼全軍覆沒。
這纔是先鋒軍的想法。
燕軍這邊都是想盡量收束手下,但在這亂糟糟的,且十分陰暗的環境裏,
若不是有甲衣可以用來分辨敵我。
否則,想要靠辨認種族來分清誰是誰這種事情,往往只能衝到面前才能看得清楚。
只是短短一頓飯的時間,樹林中各個方向上的軍陣之間的碰撞,便爆發了數次。
在這片樹林裏參與了慘烈混戰的士兵,頃刻便傷亡了千人左右,
然後,以這些最初交戰的幾個地點爲核心,混亂廝殺如潮水般蔓延開去。
大規模、大軍團的混亂絞殺,逐漸變成小團體、小規模、小部隊之間的奔襲。
刻意避開主力決戰的齊軍,在燕軍周邊的區域,絞殺最久的幾個戰場鏈接起來大概有十里左右。
算是一片龐大戰場了。
更遠處一片林地中。
身爲齊軍中等將領的井文濱,望着遠處殺聲震天的戰場,面孔緊繃着。
他身後是一衆和他一樣,隱藏在草叢灌木中,準備衝殺的精銳士卒。
“將軍!上吧!我看李將軍快要支撐不住了,再不支援就來不及了!”
在他身邊,他的副官急催說道。
井文濱的雙眼狠狠盯着遠處戰場中心,並且還時不時往戰場的另後方望去。
他面目間有些急躁,但是卻一字一句地說道:
“再等等,我們的目標還沒下場。”
見到井文濱這副樣子,副官越發急了。
他疾呼道:
“將軍!李將軍已經撐不住了!”
在他說話間,離他們不遠的一處戰場的中心處,那裏隱約有兩股兇悍氣息在廝殺。
其中一個似乎是正處於下風。
但是,那人也竭盡全力,進行最後的死鬥。
“大勢已去啊……”
井文濱哀嘆一聲,猛地從地上拔出立在身體側面的斬馬大刀。
並以巨力將大刀震動,使其發出清響。
“鏘!”
這一震,刀上沾染的些許泥土紛紛本震動下來。
他舉起這光潔如新的斬馬大刀,朗聲大呼道:
“兄弟們,隨我衝殺!”
本來,按照計劃,他要在此地埋伏。
若是目標順利出現,便出擊迎戰,圍殺目標。
若是目標未曾出現,又或者戰事不順,便可以撤離戰場,保留力量。
但他在這裏等了很久,眼看前軍要潰敗了,卻還沒等到目標。
找這種情況下去,豈不是要淪落到撤退。
“要我井文濱拋棄同袍,不戰而退?”
井文濱揮舞着斬馬大刀,帶起陣陣凜冽的刀風,咧嘴露出冷笑。
“做夢!”
大刀一指,刀風破開了一片飛舞的殘葉。
“殺!”
他猛地怒吼,領着數千士卒,逐步提速,縱身衝向戰場。
他身後數千士卒也紛紛大吼着,緊隨其後,加快步伐,衝向戰場。
數千甲士衝出藏身的密林,如猛虎下山,匯入萬人戰場。
得到支援,這片戰場中的形勢立刻逆轉。
“殺!”
井文濱怒吼着,一人當先,衝入軍陣。
手中揮舞的斬馬大刀,此刻宛如絞肉機器,撕裂着出現在他前方的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