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是一種錯覺。
屁股決定腦袋，老闆喜歡未來，但更關注現在。
反倒是職業經理人才會執着地追求不切實際的未來，比如彭東祥之所以傾向於胡遙的思路，其實是希望給自己創造一個不受供應商等級制約的製作環境。孫福瑞也是差不多的思路。
他們不像黃文瀚需要考慮經營的壓力，只在意自己業務範圍內的得失。
老闆就不一樣，他既要考慮未來，還要考慮公司能夠活到未來。
創業就是一種“明天會更好”的信念，明天能賺錢、明天會上市、明天會變現……可現實情況是大部分創業公司都陣亡在今晚，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對於創業公司來說，陣亡者的理想屁都不是，活着最重要。
黃文瀚就是這樣，他看重未來，在公司的戰略佈局規劃上極具前瞻性，但他更注重當下，因此纔對具體的業務項目極爲謹慎。
幾個月的業務停滯在別人眼裏只是有必要的戰略忍耐，但對於黃文瀚卻是一個過不去的坎。
所有人都表完態，就差黃文瀚自己。這時候到了他一錘定音的時刻，他卻坐在主位上，用手指叩着桌面，遲遲沒有開口。
方同看在眼裏，他知道黃文瀚從內心裏是希望先拿下一個小項目，但錯過一個升級的機會又實在可惜。
抵禦誘惑是對老闆的一大考驗。
想到自己謀劃好的計劃，方同不動聲色地笑了笑，看來有必要推他一把了。
誰知蘇漁這時候已經蹙着眉頭地看了過來，看見方同一副偃旗息鼓的模樣，心裏暗暗着急。
“方同，要不我去說......”她悄悄捅了捅方同。
看來這個剛纔說不干涉公司經營的明星股東也坐不住了，想要開口發表自己的意見幫襯方同一把。
方同淡然地給她使了一個眼色。
蘇漁心裏頓時瞭然，頓時露出一絲笑意，吐了吐舌頭地低頭記起會議記錄，硬生生把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這番“隱祕”的小動作自然是被在場的有心人看在眼裏的，不少人頓時有些驚訝，
心說這個方總監看來有點東西，竟然跟大明星蘇漁這麼親近。
誰都知道“溫曉依”的助理身份是怎麼回事，可真要讓蘇漁這麼乖乖聽話，裏頭的門道可就深了。
大家頓時有些看不懂這種奇怪的“同事”關係了。
黃文瀚盯着方同看了一會兒，說：“方同，你也說說你的意見。”
果然，他是想利用我說服大家……
方同開口之前先看了鄭耀庭一眼：“鄭公子，我現在可以說話了嗎？”
鄭耀庭有些忌憚地瞥了一眼蘇漁，不耐煩地揮揮手：“你說你的！誰不讓你說話了？”
方同這才認真地看着黃文瀚說道，“黃總，其實……我也贊同胡遙的思路。”
呃……所有人都愣住了。
鄭耀庭頓時一愣。
早知道方同是這個態度，巴不得早點讓他說話呢。
一部的卓一航、徐銘他們也傻眼了，原本指望方同在會議上力排衆議，爲部門爭取下這個項目，誰知道他一開口就向着別人。
“同哥……”卓一航甚至按捺不住情緒，偷偷在後面扯了扯方同的袖子。
方同回頭給了個少安毋躁的眼神。
回過頭來，黃文瀚的表情已經放鬆下來，饒有興致地等着方同的答案。
本來他內心傾向於方同的思路，正糾結着如何力排衆議，可如果連方同也贊同胡遙的思路，情況就不一樣了。互爲對手之間的意見尤其值得重視，黃文瀚也很想知道方同思考問題的角度。
“黃總，公司業務停滯的確是很危險的事情，其實也不用太過擔心。我們怎麼會真的停下來空等？既然這次能在酷魚拿下B級項目，只要我們繼續努力，我就有信心再拿幾個。”
方同先誇了個海口，有時候給老闆吹牛也是打工人的必備技能。
“反正《華夏好運氣》已經通過評估，這段時間我們再細化細化，一旦凍結流程結束隨時可以啓動。同時還可以多儲備幾個節目計劃，如果出現最壞的情況，鄭公子的節目最終沒有通過，大不了製作部同時開動，多開幾檔節目。A級大製作雖然不敢保證，但B級、C級的小節目還是有把握的。歸根結底，這些都是我們自己單方面可控的事情。不像胡總監……”
方同話鋒一轉，轉到了胡遙頭上，胡遙頓時眯起那雙桃花眼，死死地盯着方同。
“胡總監的思路很巧妙，但是裏面有很多人情、時機、勢頭等不確定的因素，錯過這次機會下次就真的不一定有了。哪怕有可能失敗，我覺得也應該值得嘗試一下，要不然我怕將來黃總會後悔。”
方同拋出一套“確定”與“不確定”的視角，自吹了一番又順帶踩了胡遙一腳。說得好像一部是全拼實力，而胡遙的做法都是在碰運氣。
胡遙聽完，表情頓時有些古怪。
關鍵是他還不能反駁，畢竟方同是向着自己說話。
剛纔支持方同的副總汪卿聽完頻頻點頭，扭頭對黃文瀚嘀咕了一句：“好像是這個道理。有些事情可以靠努力，有些事情卻是可遇不可求。”
鄭耀庭和胡遙有些尷尬地附和：“的確是這樣。”
蘇漁悄悄在筆記本上寫了幾個字，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推到方同面前。
方同瞥了一眼，上面寫着幾個娟秀的小字：“你絕對有名堂！”
方同微微一笑，推開筆記本沒理她，繼續回到會議中。
黃文瀚又恢復到平時輕鬆瀟灑的做派，靠在椅背上把方同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方同給他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如果從確定不確定這個角度來重新審視面前的難題，似乎可以不必糾結了。
黃文瀚的心裏似乎有了答案，卻不免對方同有些好奇。
“方同，停掉你自己的節目，你不覺得可惜嗎？”
方同也是配合，臉上立刻演繹出一副痛心萬分的表情，彷彿是爲了大局忍痛割愛。
“對我們一部而言，當然很可惜，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