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謀她之年 >第212章 狹路相逢(二)
    陸瑾喬說:我跟司璞是在我家鄉的福利院相遇的,你相信一見鍾情麼?除了鍾情對方的臉面,還鍾情他眼中盎然的生機和靈魂,他在我們福利院支教,踏實,喫苦,勤儉,寡言,善良,他在那裏待了六個月,學校的房子翻新,客桌翻新,孩子們……

    她輕輕打着手語便開始掉眼淚,又努力微笑:留守的孩子們都穿上新衣服,喫的好,用的好,他真的會一個又一個輔導孩子,是我見過最有責任心最善良的男人。

    敬舒淡淡聽着,陸瑾喬忽然跟她說這些,是想做什麼呢?自己曾經被宋司璞華麗的外表迷惑,暗戀多年,一朝看到他面具下的真容,卑鄙,無恥,殘忍,僞善,他的勝負欲,報復心,劣根性,在她的面前展露無遺。

    這做慈善的表面功夫,應該是做給他爺爺看的,否則,像陸瑾喬描述的那般忠厚的宋司璞,如何能坐穩宋氏一把手的位置,家族爭鬥過程中,他有沒有欲擒故縱,故意按兵不動,還另說。

    “他總像是一個傲嬌的孩子,特別容易臉紅。”陸瑾喬的眼淚撲簌簌掉落:你知道嗎?我一摸他的頭,他就會用羞惱的眼神瞪我,但是臉會紅,特別可愛,特別乖。

    敬舒從沒見過這樣的宋司璞,他把所有的美好都給了陸瑾喬,在她面前塑造了這般完美的形象,王子灰姑娘的故事敬舒沒有興趣聽,只是不明白陸瑾喬爲什麼要哭,無論宋司璞是怎樣不可饒恕的混蛋,但他對陸瑾喬,是真心的,是深愛着的,他們的過去是真情實感。

    如同所有人最美好的初戀,情真意切,把最好的自己給對方。

    陸瑾喬輕盈的手語像是天使的翅膀,吸附着人目不轉睛:妹妹總說我配不上司璞,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沒有配不配得起的說法,只要相愛,靈魂契合,便是最好的,人人生而平等不是麼。司璞帶我出來治病,我的前半生很多時候都是在牀榻上渡過的,我覺得特別對不起他,什麼都沒給過他,也沒有爲他付出過,都是他在爲我奔波……

    陸瑾喬忽然捂着臉說不下去了。

    敬舒對這個女人存有深深的芥蒂,該是怨她的,她是源頭,是悲劇的開始,可是她亦是無辜的。

    陸瑾喬拂了一把臉上的淚,自顧自地寫:閔小姐,說這樣的話,或許對不起司璞,可是,我真的寧願當初真的死了,不要誰來救我,或許那時候,纔是最好的狀態。

    “你怎麼了?”敬舒終於問了一句。

    陸瑾喬捂着臉搖頭,她穩定了好久的情緒,才繼續寫:妹妹總說我沒用,我知道,我幫不上他什麼忙,也知道他的身上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他一定害怕我擔心,我承受不了,所以一直不肯告訴我,也不讓旁人告訴我,那些害我的人,是衝着司璞去的,我真沒用。

    敬舒終於從包裏翻出一張紙巾遞給她,原來,這個女人什麼都知道,這是憋壞了,想找人談心?又爲什麼找上了她,她靜靜等待她的後話,想來,宋司璞對她的保護,對她來說,亦如牢籠,喘不過氣來。

    陸瑾喬沒有接:他總是從夢中驚醒,醒來便睡不着,煙抽的很兇,我不知道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的恐懼,憤怒,不甘,憎惡這些情緒,都是從哪裏來的呢?我一點忙都幫不上。最初鎮定藥只吃一顆,最近兩顆,三顆都超量了,他有什麼心結呢?要怎麼打開呢?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沒有人願意告訴我。

    敬舒嘆了口氣,見她實在傷心,便拿着紙巾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怨她,卻也疼惜她,同爲女人,各自有各自的可悲。

    陸瑾喬看着敬舒眼底的悲憫,伸手輕輕拂過敬舒鬢邊的亂髮,眉間盡是憐憫:我知道,當他獨自穿過暴風雨,他就已經不是曾經的他了,他經歷了我沒有經歷過的殘酷,我的成長速度追不上他,他的心裏裝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到他沒有心思考慮兒女情長,沒有心思花前月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還是他,卻也不再是他。

    敬舒看着陸瑾喬的臉,曾經那般憎恨這個女人,厭惡這個女人,抗拒這個女人,可是看着陸瑾喬眼裏的悲切時,她忽然覺得,陸瑾喬跟她一樣,兩個人都是可憐人。

    陸瑾喬擦去敬舒眼角忽然滾落的淚:司璞從夢中驚醒,叫過你的名字,閔敬舒。

    “他一定用十分恨我的語氣。”敬舒微笑,“咬牙切齒的。”

    陸瑾喬點頭:恨你,惱你,焦慮而又不安。

    敬舒說,“我就知道他會這樣。”

    “閔小姐,你就是那日帶我走,又給我手機,讓我聯繫司璞的女人,對麼?”陸瑾喬手語輕輕:你以前擁有與我相似的臉跟司璞一起生活過,對麼?

    面對陸瑾喬的提問,本該是羞恥屈辱的,敬舒在這一刻莫名愧疚,她說,“對不起。”

    陸瑾喬搖頭,笑着又掉了兩顆淚,緊緊握着敬舒的手,她忽然不再說話了,只是眼淚沒有停過。

    到了小船限定的時間,船隻靠岸,上岸前,陸瑾喬最後說了一句話:我真希望自己當初死了。她微笑着抱了抱敬舒,隨後提着裙裾,先上了岸,向敬舒伸出手去。

    敬舒握着她的手上了岸,恰好被找來的陸嬈發現。

    陸嬈大喊,“在這裏!我姐在這裏!”

    陸瑾喬離開前,敬舒忽然說,“宋司璞是愛你的,他甚至爲了救你,不惜犯罪,爲了給你討回一個荒謬的說法,不惜……”敬舒沒有說下去,低聲,“好好活着,不要害怕。”

    陸瑾喬微微笑,點頭,這種愛,曾經深入骨髓,跨越生死,她相信司璞愛她,現在依然愛她,只是不知道他看着她現在這張臉時,是真的只看着她麼。

    陸嬈跑來,飛快將陸瑾喬拉向自己身後,一臉敵意刻薄地盯着敬舒,“你跟我姐胡說什麼了!”

    敬舒沒理她,徑直走過樓梯,沒入人羣。

    陸嬈拉着陸瑾喬,緊跟其後,“你要敢在我姐面前亂說,我饒不了你!”陸嬈忽然斥責陸瑾喬,“你沒事亂跑什麼,死了讓人不安生,活着還讓人擔心,你真是一點用都沒有!你知不知道那個女人是什麼人!她以前用過你的臉勾引司璞哥!鬼知道他們有沒有上牀,那種惡毒的女人,不給自己積德,生孩子沒屁眼,子子輩輩都沒有好下場,都不得好……”

    不等她罵完,敬舒忽然轉身,快步來到陸嬈身前,甩手就是一耳光打了上去,“你說誰的孩子沒好下場?”

    “我……”陸嬈一惱,剛要還嘴。

    敬舒又一個重重的耳光扇了上去,似是猶自不解恨,她竟敢這樣詛咒她的孩子,她接連三四個耳光扇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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