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孝凌冒然來到閔氏別墅時,敬舒正抱着孩子坐在客廳裏看讀本,自從紀臨江出事後,她已經很久不敢出門了,她膽小如鼠,草木皆兵,與惡龍纏鬥太久,那些戰慄的恐懼似乎根植於她的靈魂深處,讓她始終覺得周圍危機四伏,她害怕無孔不入的報復,害怕四面楚歌的算計,害怕紀臨江伸向她的手,害怕陸瑾喬遭遇的一切將報應在她和孩子身上。
嚴重的被害妄想症困擾着她。
寧助理給老誠打了電話說明了來意,老誠取得敬舒許可後,跟物業打了一通電話放他們進來。
宋孝凌臉色泛青,全無認錯的態度,踏進大門來到敬舒面前。
郭黎和老誠擋在她身前。
宋孝凌忍了忍,說,“是我做的,你哥哥的車爆炸這事……但我不是故意殺他的!我只是想在車裏動點手腳,讓你們出個小車禍嫁禍給宋司璞轉移戰火!誰知道下面的人不會辦事搞砸了,你想殺想刮隨你,我就在這裏。”
敬舒定定望着眼前盛氣凌人的男人。
她全然沒有想象中的瘋狂和憤恨,她只是冷冷望着宋孝凌,下意識將孩子的臉按在懷裏,她不明白宋孝凌爲什麼突然來自首,是有什麼打算嗎?又在算計什麼嗎?
她面色蒼白,震在原地許久,低聲,“誠叔,報警。”
她鬥不動了,心累的像是生鏽的機器,大腦停止了運轉,除了恐懼她幾乎喪失了其他情感,那種恐懼隨着紀臨江的生死未卜日益增長,恐懼塞滿了她的生活。
她這種嚴重被害妄想症的神經質終究是影響到了家人,她不停催誠叔找餘阿姨,催郭黎盯緊小區安保,不厭其煩提醒小嫺安全事項,而她自己大門也不敢出,卻把家裏每個人都盯得那麼緊。
小嫺實在受不了敬舒壓抑敏感的態度,她提出搬出去住。
敬舒態度堅決的拒絕,“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險嗎?你這個時候搬出去,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辦?”
“危險?哪裏危險了!”小嫺情緒激動地說,“你非讓家裏所有人跟你一樣痛苦,你才罷休嗎!你非要讓我們像你一樣神經質你才肯放過我們嗎!我們跟你不一樣,我們什麼都不怕!”
小嫺衝出客廳跑進院子裏,張開雙臂,“我什麼都不怕!我們各自都經過不同的挫折和磨難,誠叔是!郭哥是!郭姐戰勝了病魔!誰都有過灰暗的日子!可我們都靠自己的努力走出來了!我走出來了!你爲什麼不肯放過自己!”
敬舒始終不敢踏出門。
姐妹倆大吵一架,小嫺連夜搬了出去。
敬舒讓老誠和保鏢跟着。
小嫺放了狠話,“你敢讓這些人跟着我,限制我的自由,我就跟你斷絕姐妹關係!我的同學們都有自由!只有我!只有我沒有!這些都是你害的!”
敬舒扶着門框,眼睜睜看着小嫺拖着行李箱消失在夜色中,小嫺甚至沒有用家裏的車,而是叫了出租車,她迫切想要離開這個曾經依戀的家,繼續在這個家待下去,她會被閔敬舒逼瘋!
“小嫺……”敬舒衝了出去,可是剛踏出客廳的大門,腦海裏的槍林彈雨便呼嘯而來,爆炸燃燒在眼前,她彷彿再次被紀臨江拖進了熊熊燃燒的烈火之中,拖進了不見天日的小黑屋裏。
她忽然抱着頭蹲在地上瑟瑟發抖,腦海裏浮現他負手而立在火光之中的畫面,無數子彈刺破氣流射向他,潑天的火光將他吞噬,他憤怒悲哀的眼神燃燒着熊熊烈火,將她焚燒殆盡,她縮成了一團。
彷彿到處都是危險。
誰都不肯放過她。
她做的惡事翻閱在眼前,他們不肯放過她。
“大小姐,宋孝凌不僅來你這裏自首,還去陸嬈那裏認錯,被陸嬈趕出來了……”老誠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他突然自願伏法,可能宋司璞背後做了什麼事,現在一切都水落石出,塵埃落定了,不用怕了。”
她忽然抱着肩膀匆匆走進了客廳,次日,她又像沒事人一樣,穿梭在家裏,全職帶小叮噹,半步不肯踏出房門。
郭黎低聲,“大小姐的精神狀態很不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老誠嘆了口氣,“自從紀臨江出事後,她就沒出過門。”
敬舒的情況越來越嚴重,老誠找來金頤商議對策,最終三人決定爲了讓敬舒放下心結,他們打算捏造紀臨江已死的消息安撫敬舒。
只要落實紀臨江已死這件事,敬舒的心結或許會打開。
金頤踏進門,直奔敬舒的書房,敬舒正靠在窗前看書,小叮噹趴在地上玩玩具。
她全無異常,笑說,“金警官怎麼有時間來這裏。”
金頤說,“我來是爲了告訴你一件事。”
“嗯?”
“紀臨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