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裏有沒有杜牧,徐童也不清楚。
但此時此景,徐童除了這首詩,沒有更合適的詩詞,能表達出自己作爲楊洪內心的憤怒。
這滿朝文武載歌載舞,似乎眼裏只有狼山大捷四個字,殊不知狼山一戰,天乾戰死的數字,一點都不比北蠻低多少,前鋒三萬大軍,最後苟活下來的不足三千,這還是因爲自己的緣故。
狼山血戰,猶如一處絞肉機,天乾四萬戰士就躺在狼山下再沒醒過來,傷者、殘者更是無法統計。
這一戰是大勝,可絕不是輕飄飄的狼山大捷四個字能概括的。
衆人一時也傻了。
那幾個大臣的臉色一時忽明忽暗,這是不給面子麼??這是把他們所有人的臉皮按在地上摩擦。
這詩詞才氣驚人,在場者肚子裏誰能沒有點筆墨春秋,用專業的角度去看這首詩,越看越覺得才華驚豔。
頭一句個“籠”字就很引人注目。煙、水、月、沙四者,被兩個“籠”字和諧地溶合在一起,繪成一幅極其淡雅的水邊夜色。
第二句看似平平,卻很值得玩味,前四個字又爲上一句的景色點出時間、地點,後三個字又爲下文打開了道路,引出後面兩句詩詞。
只是這後面這兩句詩詞,實在是太刺耳了。
罵的是面前瑤青姑娘,可實則是把在場衆人都給狠狠諷刺了一通,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憑空抽了一記大嘴巴子。
若是換做他人,這時候必然是惹得羣情激憤,合力攻之。
可偏偏面前這位年輕侯爺,英氣逼人,眸中寒光凌厲,拋開其絕頂的實力而言,就是一旁錢峯懷裏那顆血粼粼的人頭,也是讓衆人不敢對他有半分不是。
徐童看衆人臉色越發越難看,咧嘴一笑,心情瞬間大好,他就喜歡看別人難受,越難受自己越高興,我不能殺你們,但也能噁心你們好一陣的。
再一瞧許來的臉色,只見那張國字臉此刻已是面色如鐵,兩眼陰霾的模樣怒視着自己,冷哼一聲:“好詩!”
聲音在外人聽起來只是略顯冰冷,可在徐童面前則是另一番景象。
只見許來的這一聲冷哼下,龐大的念頭夾雜在其中,猶如滔滔江水朝着自己涌來。
龐大的念力,是許來修成地仙后幾十年的苦修,念力如海,言出法隨,僅僅只是一聲冷哼,就足以滅殺入道之境的高手,即便是成道的天人恐怕也要喫個大虧。
徐童眉頭微揚,沒想到許來的念頭如此強大,但心裏卻是一點也不懼他,默唸涅槃經,令自身意念清明,面對着面前滔天怒火的念力,徐童的意識卻是絲毫不受影響。
眼見徐童無動於衷的模樣,許來也的眼中也不免生出幾分異色。
“抱歉,酒喝多了,不舒服,告辭!”徐童面帶微笑,已經對許來的實力有了個大概的瞭解,當即不在停留,拱手客氣了一番後,就趁着衆人還沒回過神來,轉身走到錢峯的面前,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看得錢峯渾身發毛,這才隨手拿起了那顆人頭轉身而去。
“諸位叔叔伯伯,神武侯喝多了,我去送送他。”
許範眼見楊洪要走,當然不敢再繼續待在這,當即撒腿就溜。
說完兩名侍女轉身走進船艙,示意船伕離開。
至於那司教坊的十八仙子,也紛紛提琴而去,不敢再停留。
這首詩詞的威力太大,楊洪人雖然離開,但那聲音懸樑繞耳,久久不散,換做誰還能繼續待下去,那不就真的成了不知廉恥麼。
若是以後人們把這首詩掛在了自己的腦袋上,饒是十八仙子估計名聲也要臭大街了。
連司教坊的姑娘們都受不了這般諷刺,更何況是那些朝廷官員,當即就有人走上前向許來拱手告退。
大臣都跑了,那些江湖異人們怎敢多待,臉上還在笑臉與許來道別,可一轉身,恨不得多出兩條腿來。
轉瞬間,原本熱鬧無比的西湖詩會,衆人都沒能來得及發一言,許來還沒來及談論武道,就被徐童這一首詩,愣是給結束了。
每個人都像是捱了一巴掌一樣,低着頭灰溜溜地就跑了。
這當中要說最惱火的,自然是許來本人,據說許來離開西湖回府的時候,順手就把負責聽令呂燕芳的那些守衛,以瀆職罪全部打進了死牢。
而徐童的這首詩,也愣是在一夜之間傳遍了大街小巷。
許多有志之人聽聞這首詩,直呼神武侯威武。
得知徐童斬殺呂燕芳,更是高呼痛快。
另有一些人則是搖頭嘆息,覺得神武侯今晚這一舉動,雖然是狠狠替出征的戰士們出了口惡氣,但也是得罪了滿朝文武,特別是許國柱,更是給得罪得死死的,恐怕這朝堂雖大,再也容不得他了。
這個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
畢竟許家隻手遮天,神武侯縱然同爲天下絕頂,許來明面上不曾翻臉,但想要在朝堂上狠狠打壓他也絕不是問題。
許來怎麼想的,徐童不清楚,不過這一口惡氣發出去,讓他感覺整個人都意念通達,說不出來的痛快。
“揚兄,天色已晚,在臨安可有住所。”
一旁許範向徐童詢問道。
徐童一搖頭,許範馬上就開口道:“正好,我在臨安有一棟別院,您跟着我到那邊暫時住下來便是。”
徐童也不客氣,兩人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無論呂姬肚子裏的小傢伙生出來,是男是女,許範都必須依賴上徐童這張護身符,自己若是這時候還客氣,反而見外了。
於是兩人直奔別院,許範早早就讓跟隨在自己身邊的護衛提前回家,吩咐廚房準備酒菜。
路上,徐童躺在馬車上,許範的馬車很大,比尋常馬車要大上一圈,裏面鋪着厚厚的軟塌,一旁還有燙好的暖爐,就連車輪,都是用厚厚的獸皮包裹着,坐上去格外地舒服。
徐童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問道;“許兄,那上清道您瞭解多少?”
許範思索了一下,把暖爐抱在懷裏,捂着發涼的小手說道:“不多,這上清道格外神祕,掌教是誰,連我也不清楚,不過有一件事很有意思。”
許範說起過往,那是六年前,許來持劍出門,整整過去了兩個月纔回來,回來的時候傷痕累累,肩膀上有一道傷口,深可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