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沖尋聲望去,稀疏的月光照在那人身上,露出兩張熟悉的面孔——正是自己等待已久的九難和建寧。

    建寧看到陳沖,下意識就要叫喊,隨即又想起來,自己還被點着穴,沒有辦法發出任何聲音。

    在得知抓自己之人的身份後,她心中的擔憂就愈發濃重,要知道,抓自己的可是大明皇帝遺女啊!

    八旗入關之後,不僅到處燒殺搶掠,還將明朝給滅了,現在大明公主抓到我,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建寧雖然心中恐懼,卻絲毫不敢輕舉妄動,萬一不小心激怒了身邊之人,對方對自己痛下殺手,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現在少女所有的希望,全部寄託在陳沖身上,只能祈求心上人,能夠想辦法救下自己。

    清朝公主心中想什麼,大順公主並不知道,也絲毫不關心。

    聽九難說出“罪槐”二字,阿珂立即開口詢問:“陳大哥,爲什麼這棵樹叫這麼個名字?”

    九難看了阿珂一眼,心中有些詫異——這妮子說話時,怎麼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和在自己身邊時,那可大不一樣。

    “嘁。”

    陳沖嗤笑一聲:“崇禎皇帝自縊後,順治——也就是剛死那小皇帝的爹,他爲了緩解滿漢矛盾、收攏中原人心,將這棵槐樹用鐵鏈鎖縛,並把它命名爲“罪槐”,還讓所有滿人從此路過時,都要下馬步行,以示尊敬之意。”

    說罷,他笑吟吟的問道:“三位公主,你們覺得可不可笑。”

    九難肩膀微微起伏,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看了一眼阿珂,忽然沉聲問道:“陳公子到底意欲如何?貧尼好言相勸,又將李珂送給你,閣下可不要欺人太甚。”

    “送?”

    陳沖瞬間收斂了笑意,冷冷道:“莫非師太頤指氣使慣了,還真以爲自己依舊是公主?自己說什麼、別人就得做什麼?

    人家好端端一個大姑娘,有血有肉有手有腳,是你說送酒能送的?問過阿珂自己的意見了嗎?”

    “再說了——”

    他轉頭看向身側,見阿珂低着頭似乎在想些什麼,繼續說道:“若我真喜歡阿珂,我自己會想辦法,即便最後我倆能在一起,那也是我們自己的事,就不勞煩公主開金口了。”

    “你——”

    九難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頭怒火。

    她雖然換了乾淨衣服,但那是爲了體面祭拜亡父,而被陳沖兩招打出的傷勢,也根本沒有恢復。

    經過之前的交手,她心中也清楚,自己除了輕功勝對方一籌,其他方面都不是這怪物般年輕人的對手。

    之前打不過陳沖,在沒了趁手兵器、身上還帶傷的情況下,就更打不過了。

    若真和對方打起來,自己今晚說不得就要交代在這裏。

    既然無法強攻,不如智取試試......

    九難心中一動,試探道:“陳少俠武功奇特,貧尼聞所未聞,不知閣下師承何人,可是我中原人物?”

    陳沖點點頭,坦蕩道:“我雖在三苗之地長大,但自認爲華夏後裔。一身武功嘛,些許爲師傅傳授,大部分是我偷師得來。”

    九難鬆了口氣,心說既然如此,那倒是好辦了。

    隨即她質問道:“既是我華夏兒郎,那你爲何屢屢阻我殺這韃女?天下興、匹夫有責,如今神州爲建奴所侵,百姓身處水深火熱,你不思殺敵報國,整日留戀花叢、耽於女色,可對得起這一身高明武功!”

    “報國?”

    陳沖笑了:“報誰的國?”

    他轉身看向山下,指着燈火闌珊的皇宮問道:“看看皇宮,燈火輝煌、紅燭高懸,再看看外城,孤燈幾盞、漆黑如墨。你倒是說說,是蟎清入關後才這樣,還是早就如此?”

    不待九難回答,男人便自顧自說道:“你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可這天下,真就是匹夫的天下嗎?

    公主殿下,你年長我幾歲,想來見識比我多些,你這些年浪跡江湖,不知有沒有問問那些老人,前些年到底是什麼日子?現在大夥兒過的苦不堪言,你爹在位時,莫非就好了?”

    此子伶牙俐齒,果然好難對付。

    九難一張臉憋得鐵青,差點被陳沖幾句話噎的背過氣去。

    過了一會兒,她平復了情緒,這纔想到了如何應對,於是說道:“我父皇在位時,罷除閹黨、清除冤獄,厲行節儉、勤於政事。每日起早貪黑、兢兢業業,宮中從無宴樂之事,不到三十便白了頭髮,此乃我親眼所見。若非內有奸臣掣肘,外有流民爲禍,加之天災不斷,這天下決不會變成這樣!”

    “哦,是這樣啊。”

    陳沖點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是那些餓着肚子、給官老爺打白工的軍戶、匠戶寫的奏摺,害得你爹起早貪黑,早早白了頭髮。

    是那些賣兒賣女的老農從中挑唆,讓朝堂諸黨互相攻訐。是那些無田可種的刁民不識擡舉,膽敢反抗豪族地主,這才惹怒了老天,讓各地天災不斷。公主是這個意思嗎?”

    “......”

    九難張了張嘴,想要繼續辯解,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反駁。

    她心裏很清楚,若是拋開一切,單單從百姓出發,不論是現在、還是蟎清入關前,大夥過的都不怎麼樣。

    東山虎喫人,西山狼莫非就喫素?

    若問百姓清初明末誰高誰下,無異於問他們白綾鳩酒哪種死法更舒服。

    九難自詡皇族遺脈,雖然現在已經亡明,但仍舊有自己的驕傲,即便想要辯倒陳沖,她也不好意思睜眼說瞎話。

    對她這一點,陳沖還是比較佩服的。

    沉默許久,九難再次改變策略,開始苦口婆心的勸說:“陳少俠,那建奴五德全無、宛若禽獸。興不義之兵、行屠城之舉,簡直是人面獸心。閣下何必自甘墮落,要與韃子公主產生瓜葛呢?”

    她放軟了語氣,柔聲哀求道:“要不,你開個條件吧,到底怎樣才願意成全我......”

    “師傅......”

    看着師傅表現出的軟弱,阿珂實在有些難以置信,心中的震驚簡直如驚濤駭浪一般洶涌。

    師傅,你一向強硬剛烈,竟然也會用這種語氣嗎?

    看來譽滿天下、武功高強的獨臂神尼,似乎也不如果此啊......

    少女品味着復仇的愉悅,極力掩飾着自己的興奮。

    她用期待的目光,注視着身邊那個男人,希望他能帶給自己更多快感。

    男人沒讓她失望。

    “開個條件?”

    陳沖忍不住要笑出聲,正要開口拒絕,卻又有了新的想法,於是點頭道:“好,那我就開個條件。”

    九難暗暗鬆了口氣,期待的問道:“陳公子請講,只要我做得到,絕對不還價。”

    陳沖挑挑眉,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你說拿公主和我換公主,我是比較認同的,但阿珂姑娘和你非親非故,只怕她是不會同意的。”

    說罷,他看着眼前比丘尼意味深長的說道:“長平公主,如果你拿自己來換建寧,那這個交易可以立即生效。”

    自己?

    九難愣了愣,隨即羞怒道:“臭小子,你說什麼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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