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這麼厲害,徒弟即便再怎麼沒用,在平日的耳濡目染中,眼界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她曾聽師傅說,武林中兵器繁多,但最常見的也就三種,乃刀與劍和棒。
江湖中用此三種武器之人雖多,但箇中翹楚並不常見,平時遇到帶一分小心就是。
但事總有例外,除此三種常見兵刃,還有人使一些奇門兵器。
譬如軟鞭、九節棍、鴛鴦鉞、五子陰陽錘、獨腳銅人之類。
若是遇到這種人,就要格外注意,大多武器越是怪異,脾氣也就越怪,對這種人必須多加提防。
正所謂“奇人必有異志”,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陳大哥武器夠怪了,對我脾氣可好的很,有什麼好提防的呀!’
看着揮舞着羅漢金相,滿場追殺六合童子的陳沖,阿珂忍不住搖頭。
‘看來師傅說的話,確實大多都不對。’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打斷了少女的浮想聯翩。
阿珂下意識看去,只見最後一個六合童子,已經被陳沖做翻在地。
這似人非人的怪物躺在地上,羅漢像底座壓在它大腿根,看身下滲出的血液,多半骨肉都壓扁了。
聽到自己胯下童子的慘叫,正和龍兒纏鬥的馮錫範,忍不住側過頭瞥了一眼。
只一眼,就讓他心神搖曳、攻守易位!
龍兒抓住時機,猛的使出一擊金蛇纏絲手,瞬間打中馮錫範胸口。
馮錫範當即驚醒,連忙提一口真氣,雙臂如火輪般揮出,強行接住龍兒的攻勢。
他心中萬分後悔,只因這一眼看的實在不該。
本來局面大有優勢,基本上能壓着神龍教聖女打,龍兒提起十二分精神,也才勉強應付自己。
但就這一瞬間,立刻落到了下風。
不過這也不奇怪,馮錫範自問,任是誰看到這副場面,也要有一剎那心神失守。
想到此處,他心中依舊驚疑,在閃身避開龍兒指尖神龍刺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這次他終於確定了,自己真沒有看錯——唯一喘氣的六合童子身上,確實壓着一尊猙獰恐怖的魔頭雕像。
將羅漢像認錯成魔頭,實在怪不得馮錫範,畢竟陳沖已經打殺了五個人。
原本金光燦燦的塑像,經過五個人的鮮血滋潤,此刻早已被染得猩紅。
別說遠遠看去,即便是離得近些、不仔細看,也根本看不出雕像的本來面目。
這舉鉢羅漢哪還有一點慈悲樣?
如此形狀,分明就是一個血玉雕成的地獄魔頭。
而在這尊魔頭血像旁邊,還站着另一個高大的魔頭。
這魔頭渾身是血,手中掐着血色雕像的頭顱,此時正不停深呼吸,似乎正在享受眼前的血腥盛宴。
馮錫範年紀雖大,眼力卻沒有衰退,只憑那兩眼,就看出這一身鮮血,被赤紅污了面容傢伙的真實身份。
沒錯!
這個打殺自己童子的兇手,就是那個自稱“多隆”的男人。
這個發現,讓馮錫範忽然心生不詳,總覺得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事情不對還是先走爲妙!
想到此處,他心中已經有了決斷,隨即衝吳應熊喊道:“世子殿——”
不斷慘叫、掙扎的六合童子,聲音頓時一緩。
隨即它被男人一把薅住衣襟,猛地向吳應熊擲了過去。
“嘭!”
吳應熊應聲而倒,只覺被撞得七葷八素,渾身無一處不痛。
他還未來得及起身,就感覺兩隻手在自己身上亂扒。
知道是六合童子,吳應熊連忙撐地後退,不想被這怪物身上的血弄髒。
剛退開不到五尺,他就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只見那斷腿童子掙扎着翻過身,雙手在地上扒拉着,竟然慢慢向自己爬來。
六合童子不會說話,嘴中只是胡亂嘶喊吼叫,但凡它爬過之處,都會留下一道一尺寬的猩紅血跡。
“啊——嗝嘍——”
吳應熊一聲慘叫,雙腿在地上亂彈,隨即眼睛一翻往後栽倒。
看他褲襠下的水跡,想必已經被嚇得昏死過去。
“來人,把吳應熊綁了!”
覷了一眼流尿的慫包,陳沖冷聲發出命令,隨後也不管教衆聽不聽,轉身便向馮錫範走去。
人羣中噓噓索索一陣,戰戰兢兢走出五個人,終究沒人敢違抗這凶神。
見此情形,一旁的鶯兒三人終於鬆了口氣,知道這次神龍教之亂,此刻便算是平了一半。
這邊五個人在捆吳應熊,另一邊龍兒則又纏上了馮老師,一定要向前輩討教高招。
陳沖爲什麼自認不是龍兒的對手?
因爲神龍教武功專注“柔”字,極其擅長纏鬥,打起來根本難以下手。
你想跑,她纏着你,你跑不掉;
你想打,她躲着你,你打不着。
這種以柔克剛的武功,就是這麼無賴、就是能讓人恨不得吐血。
遇上神龍教的高手,只要武功不如,都只能自認倒黴。
若是神龍教高手的江湖經驗足一些,遇上和自己武功相差無幾、甚至略勝一籌的敵人,都能將對方活活磨死。
而作爲惹到神龍教的人,別說想求勝,想脫身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對這種將武功的“柔”,推到一個極高層次的武功,想要取勝只有兩個辦法。
要麼是內力碾壓,要麼就是用盤外招,譬如下毒、暗器、精妙奇詭的招式之類。
舉鉢羅漢孤零零立在場中,這次陳沖並沒有帶上它。
倒也不是他力氣耗盡,而是對上馮錫範這種高手,這種武器作用並不大。
馮錫範雖被龍兒纏住,一時脫困不得,實際上纏住他的並不完全是龍兒,吳應熊也佔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以他的內力若想立時脫身,雖然要費些手腳,但也並不是不可能。
現在吳應熊被俘,六合童子伏誅,馮錫範已經成了孤家寡人。
但也正因如此,他也危險到了極致,說不定就會忽然爆發,丟下吳應熊獨自跑路。
不對!
陳沖忽然停下腳步,皺着眉細細思索,同時不斷打量着馮錫範。
很明顯,己方有兩個高手,就憑區區六合童子,馮錫範憑什麼繼續打?
若是老教主不出現,現在幾乎已經是一個死局,別說想保住吳應熊,馮錫範自己都有身死的危險。
既然如此,馮老師爲什麼不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