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艄公陡然一驚,連手中菸袋杆,都被嚇得掉到了地上。

    幾個樵夫也頓時變了臉色,那表情就如同踩到大便一樣。

    只愣了幾個剎那,艄公便回過神來,隨即起身抓住纜繩,輕輕一抖解開繩套,飛速晃動船櫓將船駛離了岸邊。

    見艄公似是要跑,那幾個軍漢大怒:“站住,不許走,老子要坐船!”

    艄公恍若未聞,轉過身背對碼頭,依舊我行我素使勁搖櫓。

    陳沖側頭用餘光一瞟,發現來人一身飛魚服,果然如他所料是東廠番子。

    倉啷啷!

    那幾個番子拔出腰刀,大聲喝罵道:“老東西,你再不停下,老子就不客氣了!你真以爲有條破船,就沒人找得到你?”

    聽到這赤裸裸的威脅,艄公身軀猛地繃緊,臉色也開始陰晴不定,手裏也暫時停住了。

    見他還在糾結,陳沖忽然開口道:“好漢不喫眼前虧,老伯,你還是開回去吧!大不了,我花點銀子打點就是。”

    老頭聞言嘆了口氣,低聲說了句“多謝公子”,便拖着櫓來到船尾,將船開回了碼頭上。

    “真他媽晦氣!”

    發現又要載那幾個軍漢,那瘦子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後迅速掏出錢袋,弓着身子把銅板往腳板心裏塞。

    見他這麼幹,其餘幾個樵夫眼睛一亮,立刻開始依葫蘆畫瓢。

    然而,最年輕的那個樵夫,剛掏出銅板就懵了——他穿的是草鞋,這該怎麼塞啊?

    草鞋就一個鞋底、幾根草繩,連鞋幫都沒有,塞了也管不住!

    隨着腳步聲越來越近,那年輕人也越來越急,最後急中生智張開嘴,將銅錢一枚枚塞進了嘴裏。

    最後還剩幾枚銅板,他狠了狠心,手一揚便扔進了河裏。

    只聽嘎吱嘎吱幾聲,那幾個軍漢來到了木板搭成的碼頭上。

    其中一人罵道:“老東西,你是聾了嗎?老子說要坐船,你沒聽見?”

    艄公哭喪着臉,指了指耳朵道:“軍爺,小人耳朵本來就不好,又剛剛渡了一隊送親的,他們又是敲鑼打鼓、又是炸大炮仗,小人耳朵都震聾了,一時沒聽清楚。”

    說着,他從腳邊拈了幾片紅色的東西,正是鞭炮爆炸後的碎屑。

    那番子冷哼一聲,拿刀身將刀鞘拍得咚咚作響:“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老子一叫你就走,天底下還有這麼巧的事?”

    另一人卻將那番子拉住,不懷好意的說:“頭,咱們正事要緊,要不先過河再說?”

    “哼,喝——”

    那被稱作頭的番子,忽然啐出一口老痰,剛好吐在老艄公右眼上。

    隨即他哈哈一笑,轉頭對屬下道:“老子隨便一吐就中,看來還真他媽有這麼巧的事!”

    說罷他瞪向艄公,獰笑道:“老東西,算你運氣好,這頓打先記着,等過了河再說!”

    陳沖本在冷眼旁觀,但在看到這無比侮辱人的一幕後,心中殺意幾乎抑制不住。

    不過即便再怎麼憤怒,他也只能強忍殺人的慾望,此處不遠就是進福州城南門的大路,路上人來人往,真在這裏動手,肯定會給這幾人帶來麻煩。

    瞥了眼江心水霧,又掃了幾個番子一眼,陳沖對老頭說道:“老伯,現在人夠了,快出發吧!”

    艄公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身形越發佝僂,聽到陳沖的話,也只是低低“誒”了一聲。

    他趴在船舷邊伸手掬水,要去洗被濃痰糊住的眼睛,卻聽那番子屬下怪笑道:“頭兒您看,您賞的東西,這老東西還敢去洗,膽子可真不小。”

    艄公聞言身子一僵,趴在船舷上捧着水,竟不知如何是好。

    “老伯,這船我不坐了。”

    陳沖猛地站起身,對艄公道:“今天江上水霧這麼大,您眼神又不好,萬一出個什個什麼......”

    說着他目光掃過幾個番子,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那番子頭目眼珠一轉,冷哼一聲跳上船:“收拾乾淨,開船!”

    在吱吱呀呀的搖櫓聲中,小舢板駛離碼頭往江心鑽去。

    深秋的江面水霧籠罩,朦朧的霧團如同幕布,相距兩丈開外,就已經看不清人物。

    見江岸已在視野中逐漸模糊,陳沖將琴盒取下放好,隨即緩緩站起身來。

    艄公瞥見他起身,忙勸道:“這位小哥,現在霧大的很,您還是坐着吧,咱這船兒小,萬一晃起來,別把您給顛倒了。”

    陳沖輕笑道:“不妨事。”

    那個“事”字剛出口,人就已經跨過七尺距離,來到坐在一起的幾個番子面前。

    他沒有多餘的招式,伸手一抓將那番子頭目薅在右手,左手化骨綿掌緊隨其後。

    只聽“嘭”一聲悶響,番子頭目一聲不吭,被一掌打飛落進江中。

    倉啷——

    倉啷啷——

    剩下幾人反應很快,見有人襲擊老大,立刻起身拔刀自衛。

    然而陳沖根本不給他反應機會,左右開弓一手薅住一人,陰陽真氣涌入二人體內,隨即又擲向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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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噹噹!”

    在二人被扔飛時,剩餘三個番子的繡春刀也砍中了陳沖。

    然而,除了三股極強的反震之力,他們什麼也沒得到。

    陳沖一言不發,身子往前一擠,雙掌按在兩人心口,勁氣微吐,二人瞬間被彈向江心。

    六個番子,只剩下最後一人。

    見那僅存一人已被嚇得瑟瑟發抖,他忽然心中一動,一把薅住那人頸子,扯到自己近前問道:“歐陽全、左冷禪?你是誰的人?”

    “噠噠噠。”

    那番子牙關打顫,說不出半個字,發現對方眼神逐漸危險,立即狠狠咬了一口舌尖,這才強行鎮定下來。

    他嚥了口唾沫,忍着恐懼回答道:“大爺,我是歐陽千戶的人。”

    “歐陽全的人,他找到林鎮南了嗎?”

    看了一眼驚恐萬分、已被嚇得忘了搖櫓的艄公一眼,陳沖露出和煦的微笑:“老伯您繼續,我只殺這幾狗,出一出心中惡氣。”

    “沒找到林大人,”那番子瘋狂搖頭,哀求道:“大爺饒命!”

    “老實交代,可能有活命的機會。”陳沖笑了笑,繼續問道:“你們去福州城幹什麼?”

    “多謝大爺,”番子連忙擠出一個笑容:“大爺,總旗讓我們去福州城看看馬百戶,看他會不會有什麼發現。”

    陳沖呵呵一笑:“看你這樣子,那什麼馬百戶,應該沒有收穫吧?”

    “大爺料事如神,”番子諂媚道:“確實沒——”

    “嘭!”

    “咕咚!”

    看着落入水中的番子,陳沖拍了拍手,自言自語道:“沒被抓到就好,看來他們確實可能匯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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