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片茫茫草原上,若是遠離牧人的放牧區域,時常連續走好幾天都見不到一個人。
但是近日不一樣,此刻,這片區域上熱鬧非凡,一頂頂金帳緊挨在一起。帳篷外並沒有太多的牲畜,多半都是些高頭大馬,這些馬兒們大部分都已經睡着,只是有幾匹膽小的傢伙,聽着遠處草原狼的哀嚎而有些不安,不停地低聲嘶鳴,從鼻孔中似乎還噴出一些氣來。
“這些狼在一個勁哀嚎些什麼?”一定小金帳之中,坐着二女一男,一女年紀幼小,嬌媚異常,但說話語氣老氣橫秋,正是大楚的玲瓏郡主。
而那一對男女像是主僕,男子長相清秀,雖然看來年紀較長,但是眉清目秀,和這北風朔朔的天狼原格格不入,正是奉了皇命來北方探查狼蠻部族的相劍,而另外一名女子則是他這些年調教出來的三十三劍徒中的佼佼者——聶小隱。
他們離開中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相劍和玲瓏一路上處得雖然說不上不愉快,但性子不和,是不爭的事實。相劍爲人沉穩,喜靜不喜動,玲瓏卻是恰恰相反,天性貪玩,喜動不喜靜。二人從京師臨安出發,快馬加鞭,經過萬劫關,在相劍閣稍作停留,並挑出聶小隱同行,以護二人周全。
進入北方狼蠻部族後,他們先是以中原商人的身份,打入一個狼蠻小部族的內部。玲瓏雖然不會講狼蠻話,但相劍閣是關外的門派,相劍倒也時常和來往的外邦客商多有往來,是以連帶聶小隱在一起,都能夠和他們交流。
語言雖不是大問題,可這幫狼蠻人對着三個中原人還是頗不待見,相劍等人一直都是邊緣人士,一直到前些日子,小部落族長的小兒子外出被狼咬傷,高燒不退,相劍用了隨身攜帶的藥物,把小男孩生生從鬼門關拉回來,他們這纔算取得這個小部族的信任。
儘管如此,他們依然掌握不到太多的有效信息。因爲這個部族的規模太小,實力太弱,整個部族加起來不過百號人,和少林外的楊家村差不多大小。所以對於整個狼蠻來說,這個小部族也是一個邊緣化的角色。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狼蠻統一的日子,確實不遠了。
天狼原上的狼蠻部族,大大小小加起來總共有四十二隻勢力,現在所有的人都說,這四十二隻部族,數十萬的天狼牧民,都要成爲赤那的子民了。
赤那是這個草原上最強大的部族,赤那巴特爾也是這個草原上最強悍的英雄,他有草原上最多的馬匹,也擁有草原上能飛得最遙遠的雄鷹。甚至有人說,他連這片草原上最驕傲的動物——天狼原草原狼都已經征服了。他出徵的時候甚至並不騎着高頭大馬,而是一匹大得像一頭熊一樣的巨狼。
此時他們都換上了北方草原民族的服飾,玲瓏郡主自不必說,她原本就生得千嬌百媚,這一身北方遊民的服飾在她身上,盡顯異域風情。
聶小隱姿色雖不如玲瓏郡主,但是也是清新脫俗,她不光換了服飾,連頭髮也編成草原女人的辮子,只是她也是中原人士,皮膚白皙,不像草原女人那樣經歷過草原風霜的模樣。只是兩者前後搭配,相得益彰,也是活脫脫一個美人的模樣。
所幸他倒也不是窮講究的人,此時安坐在金帳內,聶小隱在一旁用心服侍,爲他端茶倒水,倒是弄得相劍頗爲侷促不安。
“喂,相劍,你說那些狼崽子爲什麼叫個不停啊?”玲瓏郡主被狼嚎吵得睡不着,在自己的牀位上翻了個身,看着相劍那邊。
這原本也並不是相劍的安排,玲瓏畢竟是堂堂郡主,即使不是,相劍是個正人君子,也要考慮道男女同行同居,多有不便的問題。只是他們自我介紹的時候,玲瓏郡主不肯屈尊做相劍的女奴,硬是說自己是相劍的妹子。而草原上的民風粗獷,遠不是中原這般禮教大防,玲瓏又生得弱小,活脫脫一個小女孩的模樣,這般情況若要二人分房而居,反而奇怪。
好在玲瓏倒也不是真的像個公主一樣嬌生慣養,這些小事情也就不牽掛於懷了。
相劍聽這玲瓏一直喃喃,不肯睡覺,嘆道,“我不知道,小隱,你知道爲什麼嗎?”
聶小隱在一旁伺候相劍,相劍太早睡覺睡不着,是以每日都會挑燈夜讀,此時聶小隱就靜坐在一旁,爲他添加燈油,突然聽到相劍發問,說道,“我聽過這樣的狼嚎,這樣的調子,是他們的孩子被掠走了。”
相劍點點頭,又叮囑了一句,“郡主,早些休息。明日便是大狼主赤那召開的金帳大會。想要打聽到有用的情報,或者是分崩瓦解狼蠻子的聯盟,關鍵,便在明天了!”
玲瓏懶懶地答應了一聲“哦”,便翻個身去又睡覺了。
“相劍,我聽說你也有個妹妹,對嗎?她跟我比,誰更好看啊?”翻來覆去睡不着,玲瓏的一雙大眼睛在昏暗的金帳裏閃閃發光,像一對玻璃球一樣。
聶小隱微微一皺眉,說道,“閣主......”
相劍淡淡說道,“無妨。”接着他對這那一對玻璃球說道,“她是個很美的女孩子,可能不如郡主這般天姿國色,但對於相劍來說,那是誰也無可取代的存在。”
玲瓏頓時來了盡頭,她從牀上爬起來,看着相劍道,“是啊,相劍你自己就長得不醜,你的妹妹肯定不會難看的。”她一雙小手託着腮,問道,“你對你妹妹這麼好,將來她要是嫁人了你怎麼辦啊......對了,爲什麼這次在相劍閣沒有看到她啊?”
聶小隱厲聲道,“郡主娘娘,你!”
話說到一半,還是被相劍攔住了,“舍妹......前些日子已經謝世了。”
玲瓏這才察覺自己說錯了話,她張着嘴,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相劍放下了手中的書本,認真地回答玲瓏說道,“所以,我曾經很捨不得我妹妹離開我。但我後來明白,那些終究要離開你的,即使你破口大罵,抑或苦苦哀求,他們都不會留下來。而有時候,我會覺得,即使她離開我,但我若知道她過得平安喜樂,也是一種幸福。可是現在我連這一點幸福也沒有了,她永遠地離開我,我也永遠看不見她穿上嫁衣,那會是怎樣的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