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深一腳淺一腳走過坑坑窪窪的地面，向眼前一大片蔬菜地走去，因爲時間太早，天還沒有大亮，所以他手裏拿着一盞油燈。
這個男人年紀很大了，花白頭髮梳得很服帖，穿着一件泛黃的白襯衫和一條牛仔褲，腳上是灰色的布鞋。
他手裏拿着一根樹枝，很長，走進菜園裏之後，先將一隻蹲在菜葉後面的花貓驅趕走，纔開始蹲下幹自己的活。
從遠處望過去，他好似在給蔬菜抓蟲，神情專注，動作也一絲不苟，但實際上，他只是把樹枝不停地插進泥土地裏攪動，好像在探測什麼地下生物的動向，比如地鼠一類的。
很長時間之後，男人才站起來，他放鬆一下身體，很快朝菜園另一頭走去，手裏樹枝已經糊滿了泥土，連手指上都是。
隨着他行走的動作，泥土慢慢滴落下來，有些迴歸大地，有些則染在了他的褲腿上，但男人毫不在意，甚至還用手指在牛仔褲上蹭了蹭。
油燈搖搖晃晃地，照亮了他腳下的土地，以及那些東倒西歪的菜葉，看上去，好似被人踩踏過，或者被什麼動物啃咬過。
也許，這個男人這麼早到菜地裏來，就是爲了逮住那些毀壞蔬菜的‘罪魁禍首’。
走着走着，男人不知道爲什麼停頓了一下，然後漸漸彎下腰去，頭部靠近油燈，我們可以看到，在他頭頂上，有一縷像細線一樣的東西正在慢慢掛落下來。
男人發出沉悶的喘息聲，擡起提燈的手，用袖子擦掉了那縷‘細線’。
“唉！快點幹完，回去的時候讓婆婆幫我處理一下，真麻煩！”
嘴裏抱怨着，男人繼續往前走，這一次，他放慢了腳步，還時不時甩幾下頭，服帖的頭髮讓他弄得有幾縷垂落下來，正好覆蓋在剛剛‘細線’的地方。
天色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明亮起來，紅色朝霞映照在墨綠色的樹冠上，美極了，男人沒有心情去欣賞這種美，他太熟悉了，每天都能看到，早就已經看膩。
繞過大半個菜園，他找到一處開闊地，想要蹲下繼續剛纔的工作，卻在這個時候，被對面走過來的老婆婆打斷了行動。
“婆婆，你起這麼早幹嘛？”
“現在不早了，我來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不用你幫忙，我這裏沒什麼活，輕鬆得很。”男人擡起油燈，注視着對方，表情看上去怪怪的。
婆婆並不認可他說的話，反駁：“管家先生，我覺得你看上去很累，並不像輕鬆的樣子，還是給我安排點工作吧，你別看我老了，體力可一點都不差呢，尤其是種地的活，我從小就幹慣了。”
“……抱歉，婆婆，這裏真的沒什麼事情要你幹，要不，你去廚房那邊收拾一下吧，廚房裏昨晚上打翻的米還沒掃呢。”
說着，男人微微皺起了眉頭，語氣也帶上了敷衍，聽得出來，他不想讓婆婆在這裏逗留，影響他的工作。
“哦，這裏有很多地鼠，老是半夜裏毀壞莊稼，我準備用樹枝通一通它們的巢穴，看看能否想辦法把它們趕走。”
“地鼠嗎？”婆婆歪過腦袋想了想，說：“你這樣做應該不行的吧！”
“那婆婆你有什麼好辦法呢？”男人反問，玩味地看着老婆婆，順勢扔掉了手裏的樹枝。
樹枝在菜葉上彈了一下，陷入泥土地中，婆婆的視線一直盯着樹枝，沒有挪開過，她走過去，伸手把樹枝重新撿起來，甩掉上面的爛泥，纔回頭看向男人，說：
“這個是月桂樹的樹枝吧，我好像看到倉庫裏還有很多，走進去就一股藥味。”
“那是我上次砍的一棵月桂樹剩下的樹枝，現在森林裏月桂樹越來越少了，都怪過去砍伐太嚴重。”
“所以你不要浪費啊！”婆婆說：“我還是把它們都拿到畫室裏去備用好一些，反正那些顏料總歸要用到的。”
“我不清楚以後還用不用得上。”
男人迴應婆婆，但對方已經不願意再聽他講下去了，拿着樹枝朝回走去，男人一直目送老婆婆的身影消失，才把注意力移到腳下。
在他腳邊不遠處，幾棵青菜覆蓋的地方，泥土向上鼓起來一點點，好似下面埋了什麼東西。
緊盯幾秒鐘之後，男人自言自語：“算了，今天先回去吧，下次記住這個位置就行了。”說完，他就向眼前唯一一棟房子走過去。
片刻以後，菜園裏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下站立和走動遺留的腳印，在某幾枚腳印周邊，白色像粗線條一樣的蟲子一點點從泥土中掙脫出來，然後再鑽入蔬菜根部，消失不見。
——
周木文被害案的第三天早晨，陸彌一夜未眠，頂着兩個黑眼圈站在法醫驗屍間門口等報告。
他一大早就到法醫這裏來了，爲的是第一時間得到周木文瞳孔檢驗的結果。
我們之前說過，周木文死亡時，瞳孔上了一層白色的東西，好似白內障一樣，但經法醫鑑定，這層東西並非是白內障造成的。
那麼到底是什麼呢？這三天以來，陸彌一直對此抱着好奇心，在等待的時間裏，他隨意翻看着手機短信。
上面有好多孟警官發過來的信息，都是關於他們行動計劃的，有很多地方需要陸彌這邊配合。
孟警官下達命令，一向言簡意賅，想法表達明確，所以沒看幾眼，陸彌就知道孟警官要他幹什麼了。
“呼——”
長出一口氣，陸彌把手機放進褲子口袋裏，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心裏盤算着等一下要先去哪裏。
就在這時，法醫也從裏間走了這來，這是一個英俊的法醫，大概三十幾歲，陸彌曾經聽警局裏女同事說過，他長得很像某個知名演員，但陸彌從很少有時間看影視劇，所以也不知道法醫究竟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