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睡了幾個小時,陸彌感覺又累又餓,維持着一個動作蜷在椅子下面的雙腳已經失去了知覺,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個癱瘓病人一樣。
雙手和頸椎也好不到哪裏去,尤其是壓在頭部下面的那條手臂,痠麻脹痛一道襲來,搞得他齜牙咧嘴好一陣子,才總算恢復正常的表情。
‘我怎麼會在這裏睡着?’陸彌抱怨着,雙手想要支撐起身體,目光自然而然看向桌面。
這是一張舊桌子,在陸彌進入警局之前,就已經在這裏‘供職’,桌面好幾處都已經脫漆,還有些劃痕和受潮留下的印記。
因爲趴俯的動作,他的衣服與桌面貼合在一起,隨着撐起的動作,慢慢分開。
雖然沒什麼阻力,但依舊讓陸彌剎那想起魏律死亡現場的狀態。他此時的行爲,與他們分析推斷的現場狀況何其相似。
陸彌停下動作,就像俯臥撐一樣,維持着上半身貼近桌面的樣子,仔細思考。
辦公桌與魏律趴俯的那張桌子差不多大,警服前胸以下的布料幾乎全部貼在上面,布料與桌面接觸的部分,正好是在指紋集中的區域。
也就是說,他們對於指紋是從衣服上粘貼到桌面上的推斷,有可能是正確的。
陸彌想:假設魏律在死亡之前,曾像自己一樣趴俯在桌面上睡着,或者昏迷過,那麼他醒來之後,必然也會用手撐起身體。
他的指紋就會留在桌面上,事實也是如此,在魏律家地下室那張桌子表面,差不多的位置確實有魏律的手掌印和指紋,不止如此,在桌面下端,也就是靠近死者腹部的地方,也有他的五指指紋,非常完整。
那個地方留下指紋,可以說明死者曾經用手推過桌子,爲什麼要推桌子呢?如果單純是爬起來的話,撐着桌面不就可以了嗎?
陸彌慢慢擡起身體,模仿着腦海中魏律的樣子,很慢很慢,同時發麻的雙腳也在一點點移動,無意中,他磕到了桌肚下的抽屜。
辦公桌抽屜不是在桌面正下方,而是在兩側,陸彌突然想,如果死者趴俯的那張桌子,抽屜在桌面正下方會怎麼樣呢?
根據當時發現現場的警員描述,桌肚下的抽屜被拿走了,只剩下兩個空蕩蕩的長方形缺口,但缺口下面的擋板開裂了,兩側凹槽有被人刻意破壞過的跡象。
他檢查下來也確實如此,假設抽屜當時打開着,並被卡在缺口外面沒法關上,那麼抽屜就會頂在魏律的胃部,長時間維持這種姿勢的話,魏律肯定很難受。
那麼他醒過來第一件事就不是撐起身體,而是努力將桌子往外推,所以他的指紋纔會留在桌面下側邊緣。
但是衣服上的膠帶黏住了桌面,給魏律造成極大阻力,他沒法推得動桌面,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撐起身體,可撐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而且挺直腰桿的動作會讓他的胃部向抽屜方向頂過去。
要真是如此,接下來兇手會怎麼做呢?陸彌離開桌面,向後仰靠,雙手交叉放在腹部想着。
片刻之後,他猛地站起來,跑出了辦公室,他要去找一張相同的桌子,做個試驗。
可是剛跑出辦公室門,就被一個冷冰冰的人堵在了門口,來人正是莫法醫,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一聲不吭。
“莫法醫,你怎麼在這裏?”
“我來告訴你我對那些畫稿的分析。”莫法醫並沒有被他嚇到,右手整了整領帶,筆直站在他面前說道。
陸彌很想抱怨一句:你驗完屍,跑來這裏,還特意換下警服,穿得那麼西裝革履幹什麼?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不過他忍住了,退回辦公室裏,將門開大,對莫法醫說:“請進吧,進來我們詳細說。”
“好。”
莫法醫一步跨過陸彌眼前,他雖然年近四十歲,但看上去依舊像個少年,緊繃着的臉上連條皺紋都看不到。
陸彌不由得感嘆,有些人真的是被歲月遺忘了,怎麼也不會老,比不滿三十歲的自己看上去還要年輕。
一進入辦公室,莫法醫就敏銳察覺到正對面桌子上的異常,他回頭問陸彌:“你剛剛睡在桌子上了嗎?”
“你怎麼知道?”陸彌反問。
莫法醫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重新打量了一下陸彌,說:“照片紙正面的光面很容易弄髒,桌面中央有幾張照片正面沾上了油垢,不太明顯,你衣服中間的鈕釦上面也有油垢,是昨晚喫飯弄上去的吧?”
“呃…是的。”陸彌低頭看了看,有點語塞,不過莫法醫的話成功引起了他的興趣,讓他變得專注起來。
“還有桌面左側有張照片上有你的半個手掌印,很清楚,說明你曾經用力撐在過上面,所以我想你大概是昨天工作太晚,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可我也許是在整理照片的時候,不小心印上了油污和手掌印呢?你怎麼能肯定我是趴在桌上睡着了呢?”陸彌反駁,但下一秒,他就閉嘴了,因爲莫法醫正指着他的袖口。
那裏有一小灘水漬,是他睡着時弄上去的口水,莫法醫輕描淡寫地說:“某張照片邊上也有。”
“……”
沉默片刻,莫法醫已經坐在了辦公桌邊上,爲了消除尷尬,陸彌急忙走過去,拉了張椅子坐下,順道把自己剛剛的推理講給法醫聽。
聽完,莫法醫說:“這就是我來的第二件事,我已經找到了魏律屍體的所在地,並且能大致判斷出他生前做了些什麼,有些地方需要你們去尋找證據來證實。”
“真的嗎?快說說。”陸彌這纔想起,莫法醫昨天下午去了魏律家,他拍拍自己的腦門,把頭湊近莫法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