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正中央的是月桂家的主人，四月跟莎莎的父親，周桐先生，他有着一張陰沉的臉龐，臉色發白，下巴處棱角突兀，好似蜥蜴般的頜骨，讓人不寒而慄。身材瘦削，一件老式西裝套在他的身上，看上去空空蕩蕩的。
周桐先生的右手邊，坐着April和莎莎，還是同往常一樣，兩個女孩的樣子顯得非常親密。他的左手邊，坐着年過五旬的管家先生和一個低着頭的男人。
男人叫什麼名字？沒有人提及，也沒有人去搭理他，大家都自顧自喫着飯。偶爾，飯桌上會傳來一兩聲輕微的咳嗽聲，來自於男主人。
但沒有人會擡頭看一眼，或者說一句關心的話語，因爲他們都已經習以爲常了，而且莎莎的父親，也不喜歡大家在喫飯的時候說話。
桌面上的飯菜很奇怪，大多是葷菜，雞鴨魚肉樣樣齊全，可是卻幾乎沒有素菜。如果勉強要算的話，那就只能是放在桌子中央的一小碟蒜頭了。
男主人喫相併不不雅，大快朵頤不說，嚼東西時還吧唧嘴，特別是他的頜骨，好似總在發出像錯位，又像是摩擦的聲音，讓人不由得擔心，他的頜骨會突然之間斷掉。
五個人中喫的最少的是April，她一小口一小口的扒着白飯，筷子都不怎麼離開飯碗。邊上的莎莎忍不住夾起一塊魚肉，想要放進April碗裏，卻突然之間被對面伸過來的一雙筷子給擋住了。
莎莎立刻朝對面怒目而視，抖了一下筷子，掙脫對方的束縛，小聲抱怨：“你幹什麼？”
妨礙她的就是那個低着頭的男人。此刻，男人把臉稍稍擡起，斜眼向上盯着莎莎，那眼神，就像個盯上祭品的惡鬼一樣。
莎莎被嚇到了，嚥了口口水，動作也停滯在半空中，但她沒有撤回筷子，也沒有挪開目光，因爲她不想在這種男人面前示弱。
“你們倆在幹什麼？趕緊喫飯！”
月桂家的男主人突然開口，語氣裏透着濃濃的不耐煩，他把筷子上夾着的肉丟到調料碗裏，然後猛地把筷子拍到桌面上，目光看向莎莎，眉頭緊皺。
每次發生衝突，男主人總是會第一個看向自己的小女兒，莎莎也明白，父親不待見她，不喜歡她，因此所有錯誤的最終都會落到她的頭上，根本沒有道理可以講。
嘴脣動了動，莎莎眼淚含在眼眶裏，想要替自己辯駁，可是胳膊卻在下一秒被April輕輕拉了拉。
“莎莎，不要讓周先生生氣。”
“可是我……”
“算了，我知道你是好心，等一下我陪你去花園裏散步。”
“好吧。”
莎莎聽話，沮喪地收回了筷子，這一刻，她強烈感覺到，自己還不如一個懦弱無能的外人，對父親的怨恨也更多了。
之後的喫飯過程，再沒有什麼特殊狀況發生，只是在大家離席的時候，莎莎輕聲抱怨了一句：“要是哥哥和母親在這裏就好了。”
這句話沒有傳入他父親的耳朵裏，卻被April和管家先生聽到，管家先生瞟了他一眼，嘆口氣，沒有說什麼，兀自收拾着桌面。
April卻露出微笑，挽上上莎莎的胳膊，說：“跟我講講四月的事情，行嗎？”
“憑什麼要跟你講？四月是我的哥哥，又不是你的。”
“可是我也叫四月啊！April，不就是四月的意思嗎？”April指着自己的鼻尖對莎莎說，笑容很甜。
莎莎扁了扁嘴，避開了April的目光，等到走出房門，離開其他人的視線範圍之後，她突然甩開April的手，往前疾走幾步。
回頭說：“April不是四月，四月充滿了陽光和溫暖，可你本就來自於寒冷，幹嘛要把自己僞裝得跟四月一樣溫暖呢？”
“我不聽！如果你不想我討厭你，就不要再提四月。”
莎莎努力做出很兇的樣子，可他奶胖奶胖的模樣，根本就沒有威懾力，反倒是April，在最後那句話出口的一瞬間，她的臉色突然沉了一下，整個人帶上了壓迫感。
然而在莎莎即將發現這股壓迫感之前，April又將它收了回去，依舊展露出甜蜜的微笑，走向莎莎，輕聲說：
“抱歉，既然你不想說，那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提四月了。”
“這還差不多，走吧！你答應過陪我去散步的。”
“好。”
——
晚飯時間，陸彌的工作還有一大堆，他捧着飯盒，一邊大口往嘴裏扒，一邊看着桌面上堆積如山的報告材料。
案子發生已經快要一個星期了，他們還沒有重大的突破，總局領導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打過來，把陸彌的耳朵都快要震聾了。
他頂着黑眼圈，猛扒一大口辣椒炒肉，然後把飯盒放到一邊，拿起一份報告仔細閱讀，另一隻手把揉成團的餐巾紙朝垃圾桶扔過去，不過沒有扔準，紙團咕溜溜滾到了桌子底下。
此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陸彌含糊着朝外喊道：“誰呀？”
“我是顏慕恆，來送驗屍報告的。”
“顏慕恆？”陸彌愣了一秒鐘，隨即反應過來，說：“快進來吧！門沒有鎖。”
他的話語剛剛落音，房門就被推開了，走進來的是個高大的男人，差不多有一米八五以上，充滿了壓迫感。
陸彌不得不把頭仰得很高，才能看清楚男人的臉，他問：“你是莫法醫的助手嗎？”
“不是，我和他不在一個警局工作，因爲莫法醫有些事情走不開，所以我幫他送驗屍報告過來。”男人很有禮貌，衝着陸彌微笑。
陸彌指了指自己不遠處的一把靠背椅，說：“坐吧，顏先生，聽你這樣說，你應該也是我們的同事嘍，目前供職於哪個警局？”
“你叫我小恆就可以了，我目前在謝雲蒙警官供職的平龍公安分局實習。”
“實習嗎？”陸彌再一次感到疑惑，看眼前的男人年齡也不小了，跟莫法醫差不多，怎麼還在實習期呢？
他想問，但又覺得不太好，所以把話嚥了回去，反倒是顏慕恆並沒有什麼顧忌，繼續說：
“我以前做過很多工作，也沒有想過要當警察，後來，遇到了謝警官的老師柳橋蒲，受他的提拔和教導，才決定成爲一名刑警的。”
“哦，原來是這樣，那麼現在還順利嗎？”
“還可以，陸警官，這個是莫法醫讓我帶過來的驗屍報告，裏面有一些新的發現，他說一定會對調查有用。”說着，顏慕恆把手裏拿着的文件夾遞給陸彌。
陸彌擦了擦手，接過文件夾，立刻就開始翻看。
顏慕恆說：“我來這裏還有一件事，就是關於魏律屍體的去向，莫法醫上次沒有來得及說完，所以這次他讓我來，希望我們兩個再去一次現場。”
“屍體還在魏律家嗎？”陸彌擡起頭來詢問。
顏慕恆搖了搖頭說：“我不是很清楚，要到現場看了才能知道，但莫法醫覺得，屍體就在現場，不過，去魏律家之前，我們要先去一趟言谷租住過的那間房子。”
“嗯？言谷租住過的地方？他跟魏律之間難道也有關係？”
“不清楚，莫法醫給的線索很模糊，需要調查之後才能知道。”
“那他去的時候爲什麼不直接調查呢？”
“因爲他的武力值不夠，也沒有帶幫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