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言谷、車建華都去了月桂別墅，那麼，魏律有沒有可能也去了那裏呢？”莫法醫問道，然後停頓了幾秒鐘，目光掃過面前兩個人的臉龐，才繼續說：“答案當然是有可能，但問題是，不論別墅內部還是外部，到目前爲止，我們都沒有發現魏律進入過的跡象，甚至在魏律死前的幾天之內，都沒有人看到過他出門，這是爲什麼呢？”
“很簡單，因爲他根本就沒有去過月桂別墅。”陸彌直截了當回答，他並不完全認同莫法醫的推理，就像孟警官至今爲止也沒有完全認同繆霆的說法一樣，某些方面總讓他們覺得不太合理，但又說不清到底是哪裏？
顏慕恆想開口說話，被莫法醫輕輕拍了拍手被制止住，然後莫法醫對陸彌說：“陸警官，就表面來看，魏律確實沒有可能去月桂別墅，我目前也給不出直接的分析，來證明陸彌是否去過別墅，因此，只能從你們帶回來的調查信息中進行推理判斷。”
“我剛纔說，不論別墅內部還是外部，到目前爲止都沒有發現魏律進入過的跡象，這是基於他活着的情況來說的。活着的人到過的地方有可能會留下指紋、腳印、皮膚碎屑、毛髮甚至是體液等等，但死人就不一樣了。”
“尤其是一具從兇殺現場帶走的屍體，兇手爲了不被人發現，一定會將它遮掩得嚴嚴實實，出入也不會選擇在人流密集的白天，被送達的地方，更不會留下以上我所說的那些東西。所以，兇手帶着死者進入別墅或者將他藏在別墅周邊，被發現的機率要大大低於活人。”
“目前有一點我們可以肯定，魏律是死在自己公寓裏，然後被帶走的，他留下的那些血，足以讓我們判定他家就是案發的第一現場。因爲那麼多的血，從人體內流出之後，很難攜帶，也非常容易在路途中凝固結塊，潑灑到室內絕不可能是我們發現時看到的樣子。”
雖然莫法醫的說法合情合理，但陸彌聽上去總覺得有些違和，他也不知道是哪裏違和，所以並沒有發表意見。
莫法醫繼續說：“超過致死劑量的血液流失，還可以證明，魏律在被襲擊之後，經歷了一段漫長而且痛苦的時間，兇手爲什麼要這樣做？增加他的痛苦有什麼好處呢？”
“首先，第一個能想到的猜測就是，兇手對他恨之入骨，所以纔會用這麼殘忍的方法來傷害他。但這點似乎並不成立，根據我們這些天來的調查，魏律身邊幾乎沒有憎恨他的人，玫園園除外，可玫園園與他之間頂多只是感情糾葛而已，而且玫園園自己已經主動放棄車建華，沒必要再去如此殘害魏律，這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那麼周木文呢？”陸彌問：“車建華騙了周木文，還捲走了他很多畫作和一大筆錢，從周木文的信中，我們可以確定，車建華與魏律確實是在交往，那麼周木文去找魏律出氣，殺了對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想，陸警官，恐怕這話連你自己都不相信吧？”莫法醫微笑着反駁，換來了陸彌的沉默，法醫先生說：“周木文寫信的時候，魏律應該還沒有死，他既然能在信中大方把這件事說出來，就不太可能之後再去做什麼違法的事情。何況，是周木文自己讓玫園園去找魏律的，他要犯罪，難道還會親自安排一個目擊證人嗎？”
“好吧，我承認我也不認爲周木文會去襲擊魏律，那麼第二呢？”陸彌抿了抿脣，說出實話。
“第二，魏律可能知道一些兇手不知道的事情，兇手想要在他死亡之前，套出他的話來，所以才採取了放血，而不是直接殺死的手段。這真的能成立嗎？不，”莫法醫搖了搖頭，說：“魏律不是過去留下的人，也並不知道案件的核心，他唯一可能知道的，就是從言谷那得窺聽來的事情。”
“兇手與其逼他，還不如直接去逼言谷說實話呢。由此，我們引申出了第三點，兇手想帶走他的人，但並不想帶走他的信息。”
“你什麼意思？”陸彌不太明白，問道。
沒想到他的問題剛剛提出，莫法醫就立刻反問：“吳梅屍體周邊的血呈現出什麼樣子？”
陸彌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停頓了片刻，纔回答說：“大片潑灑在屍體和扶梯上，幾乎將屍體的衣服褲子都染透了，牆角和窗簾下半部分有潑濺上去的痕跡，但上半部分沒有。”
“那麼嶽騰騰呢？”
“嶽騰騰？她跟……”
“陸警官，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這麼問的理由，待會兒我會解釋給你聽。”
“好吧，嶽騰騰身體底下的血也像是有人潑灑上去的，只浸染了地面和牆根處，並沒有因爲摔落而飛濺出的血點。”
“在地下室裏間座位底下的血呢？”
“範圍不大，只浸染了地面和凳子下半部分，還有桌腳的一點點邊緣，也像是被人潑灑上去的。”陸彌開始有一點點模糊的判斷，但他依舊不明白莫法醫的意思。
“言谷衣櫃裏的血和顏料呢？”
“明顯是人爲潑灑進去的，衣櫃底部上上下下幾乎浸透了鮮血，衣服上的顏料也是。莫法醫，你到底想證明什麼？”
“每一個兇殺現場的血，都不是原來該有的樣子。”莫法醫慢悠悠的說：“兇手在刻意擺弄死者的血，又沒有用心去隱藏意圖，反而我覺得，他想要警方輕易發現現場的異常，以此來向警方表達一些什麼？”
“向警方表達什麼？難道說殺這些人的並不是罪魁禍首，他想要用特殊的方法來向警方暗示過去的祕密？”陸彌重複問題，顯得很迷茫。
他完全不能理解莫法醫怎麼會想到這種說法的。在他的思維中，殺人兇手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都必然會掩蓋一切，隱藏想法，怎麼可能利用殺人向警方傳達自己的意思呢？除非是不想活了。
莫法醫並不急於回答他，而是再次拍了拍顏慕恆的手背，顏慕恆隨即站起身來，走出了辦公室，陸彌的目光機械般的跟隨着他，直到人影消失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