徑直來到裴行牢房前，裴行已經不復以前意氣風發的樣子了，頭髮亂糟糟披散，掩住他的半邊臉，靜靜地坐在地上，看着頭頂一扇天窗。
“開門。”
“是。”
鎖鏈響動的聲音，驚動了裴行，他慢慢地轉過臉，看見是慕司宸，驚訝過後突然笑了。
慕司宸讓人退下後，走到他面前：“裴大人，好久不見。”
“世子殿下和世子妃好計謀。”裴行聲音嘶啞，可是一雙眼睛卻死死盯着慕司宸，有怨恨有不甘，最後歸於平靜。
“可是我不明白爲什麼她這麼費盡心思地置我於死地？”
“你不明白嗎？”慕司宸嘲諷地看着他，“你做了什麼事自己不知道嗎？寵妻滅妾，任由自己的嫡女受苦這麼多年，囚禁將你養大的嫡母，這一樁樁一件件，裴大人，你說哪一件不足以讓她恨你？”
裴行突然低低的笑起來，越笑聲音越大，直到笑得喘不過氣才堪堪停下：“我這一生，什麼事沒幹過？居然折在自己的女兒手裏。”
“是你咎由自取。”慕司宸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從她出生你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嗎？”
裴行愣住，不知道想到什麼，閉上眼再也不出聲，像是認命一般。
慕司宸出來路過裴常青的牢房，裴常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世子，世子你救救我，我沒參與啊，我全程不知情的，我還不想死啊。”
慕司宸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旁邊牢房的裴行一眼，裴行依舊閉着眼，臉上卻出現一絲裂痕，似是羞愧又像是失望。
“哈哈哈，她死了是不是？”裴若珠看見慕司宸，幸災樂禍，眼神癲狂，接二連三的打擊她已經精神崩潰了，“我就知道她不得好死。”
慕司宸冰箭一般的眼神射向裴若珠，冷冰冰地開口：“可是她依舊是世子妃，永遠都是，而你，是階下囚，明天就被當着全城百姓的面斬首示衆。”
裴若珠猛的搖頭：“不，我不要，我是裴家二小姐，我是皇子妃，我不能……”
她向來尊貴，從出生就被所有人捧着，絕對不能當着全城的人這麼丟人，這比讓她死了還難受。
慕司宸冷冷地看她發瘋，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慕司宸回來的時候，竹林裏已經準備好一具完美的屍體，經過千影和蕭梓妍的努力，足以以假亂真。
“明天就火化吧。”蕭梓妍建議，“時間越長越容易出事。”
慕司宸別開眼，明知道是假的，明知道那是裴若潼，不是黎念，可是看了好幾個月的那張臉還是有些不忍。
“嗯。”
慕司宸一回到房間，明顯感覺身後一股冷風，下意識低頭躲過。
一抹青色閃過，再看時，雀嵐已經拿起茶杯喝茶了，動作快的連他都沒看清，好強！
雀嵐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慕司宸，裏面沒有一絲雜質，清澈地像是未經世事的孩童一般。
這到底是什麼人？
釋空他知道，可是這位又是誰？
“傻小子，聽說你是小黎兒的相好的？”
“我跟她是多年的好朋友了，比跟你熟。”
雀嵐突然出手，慕司宸向來警惕，可是竟然沒能來得及掙脫，就被人握住命門，一時間殺氣驟現。
雀嵐只是給他把脈，慕司宸覺得他沒有惡意後，也不掙脫了，任由他認真地給他把脈。
“嘖，”雀嵐憂愁地看着他，慕司宸明白他的眼神，他的病不難看出。
“你這毒很麻煩啊。”
慕司宸倏然擡眸，他是第一個說他中毒的。
“你怎麼……”
他的病是從祖父那裏就有的，慕家也是從那個時候不能練武，所有人都覺得是慕老太爺年輕時太累，沉痾舊疾積累得多了，傷了根本。
連他祖父，他父親都一直是這麼認爲的，多少名醫聖手都當病來治，很少有人知道這是毒。
雀嵐疑惑地看他這麼驚訝的樣子，擡起手在慕司宸眼前晃了晃：“你傻了？”
“前輩知道這是毒？”
雀嵐更加困惑：“這不是毒嗎？明明就是毒啊，我沒撒謊。”
“他是問你什麼毒？能不能解？”
釋空推門進來，像模像樣地雙手合十，給慕司宸行禮：“慕施主，明天世子妃葬禮，用不用貧僧唸經超度？價格不貴的。”
“老禿驢，掉錢眼裏了？”雀嵐就見不得他這麼財迷的樣子。
釋空沒好氣：“這一路我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錢都被你敗光了，你還好意思說。”
雀嵐不服：“不就花你一點錢嗎？小氣！”
“我小氣？自己笨得要死，一副破畫就忽悠你花了一萬兩銀子，一萬兩！你知道一萬兩什麼概念嗎？”
雀嵐氣的拍桌而起：“你懂什麼？那是名家絕筆，是藍岑的《墨竹》，你懂不懂藝術？”
慕司宸突然打斷：“誰的？”
雀嵐以爲終於找到知音：“藍岑的，你知道藍岑嗎？聽說很有名的。”
慕司宸還沒說話，釋空已經大喊：“聽說很有名？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你就買了，萬一是假的呢？”
“怎麼可能？賣畫的都說了，保證是真的。”
“賣畫的能有真話嗎？”釋空氣的哇哇叫，“他是騙子！”
雀嵐不服氣：“不可能，他還免費送了我兩幅秋月的畫呢。”
“秋月又是誰？”
“他說是更有名的畫家。”
“你……”釋空已經不想跟這個腦子有問題的人理論了，“下次絕對不讓你拿着錢袋子。”
“老禿驢！”
“笨孔雀！”
慕司宸按了按眉心，這兩個人……
“畫還在嗎？我能看看嗎？”
雀嵐眼睛一亮：“你也懂畫？”
慕司宸無奈只好點頭，雀嵐一眨眼消失：“我去拿。”
釋空這邊還在跟慕司宸說：“一會兒別怕傷害他，就說是假的，讓他長個記性。”
慕司宸此時心情複雜，這兩個人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既能看出他的毒，又這麼巧的拿着他要找的畫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