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肖老爺子死了，死在一隻惡鬼的手中，不過最後的結果是，肖老爺子用生命的代價打散了所有的鬼怪，而自己也離開了人世。
他死的時候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孫子，還有他的老朋友那隻黑貓了。
在死前的最後一刻，肖老爺子對我說，買命買命，其實就是向死人買命，而我口中的那個老王頭就是做的這勾當，讓我三思而後行。
肖雲峯在一邊，他沒有哭，而是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脣，想要讓疼痛麻痹自己。一手把自己帶大的爺爺死了，說不傷悲那是假的，但是爺爺告訴他，他是個男子漢，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男子漢不能哭。
“雲峯啊，以後你就要靠自己了，你爸爸他不爭氣，沒把我這門手藝傳承下去，以後就靠你發揚光大了。”肖老爺子微笑着，不過他的眼角還帶着淚水。
李梅也站在一旁，梨花帶雨，一臉的愧疚，不停的責怪自己，她說，自己就是個災星，現在死了還要再禍害人。
肖老爺子搖了搖頭，他輕聲說，沒事，鬼和人都是一樣的，雖然都說人鬼殊途，但是人和鬼真的就分的開麼？鬼有好鬼也有壞鬼，我希望你做個好鬼。
李梅連連點頭，她看了我一眼，她說，她會的。話雖然不多，但是卻也顯示出了她的決心。
“我都這麼大年紀了，也不算是夭折，雲峯你要記住一點，你是童子命，切記我和你說的話。”說完，肖老爺子把頭艱難的朝着我轉了過來，“小王啊，你是五鬼命，能活到現在也不容易，以後你們兩個就相互扶持吧。”
說完這些，肖老爺子就好像是了結了所有心事一般，死的時候他的臉上是帶着笑容的。當肖老爺子閉眼的時候，肖雲峯最終還是忍不住了，他放生大哭着，哭聲不停的迴盪在這太平間裏。
“爺爺，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啊！”肖雲峯不停的摸着眼角的淚水，可是就算手上的動作沒停，那眼淚也好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停的打落在地上，還有肖老爺子的身上。“爺爺，你還記得你對我說過的話嗎？你說，你要看着我娶妻生子，你說，你想要抱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你還說，想要看到我成爲大天師的樣子······這些，難道你都忘記了嗎？”
我在旁邊強忍住淚水，我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我痛恨自己的無能無力，我發誓，我不會再讓任何親近我的人在我眼前，眼睜睜的離開。
對我好的人不多，除了父母，幾乎一隻手能數的出來，而這接觸不到幾天的肖老爺子就是一個。
雖然我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屌絲，但是屌絲也終將會逆襲。
整個太平間都籠罩在一片悲泣之中，老舊的白熾燈也在一閃一閃的，像是在哭泣。陣陣陰風，也讓人更加的悲傷。太平間裏，隨着羣鬼散去，肖老爺子的死亡，現在安靜的只能聽到哭泣的聲音。
抽噎着，抹着淚水，抱住肖老爺子的身體，不讓他走。
最終，肖老爺子還是被送進了火葬場，這是肖老爺子自己要求的。他說，死後他不要土葬，他還說，火化了，骨灰可以給自己的孫子帶着隨身跑，他也能在一旁保護着自己的孫子，看着他結婚生子。
我帶着李梅去參加了老爺子的葬禮，也就是在參加肖老爺子葬禮的這天，我經歷了人生最大的轉折。
在這天之後，我成爲了一個守夜人，和老王頭一樣的守夜人。當然了，這些只是後話，後面會提到的。
看着屍體隨着鬆緊帶慢慢的進入熊熊大夥裏面，我雙手放在心口，默默的爲老爺子祈福着，我祝願他死後可以進入天堂，因爲他是個好人。我不知道到底天堂是不是存在的，但是我也只能這樣安慰着自己，我不能做的更多，那麼就只能爲老爺子送上自己的祝福。
肖雲峯出來的時候抱着老爺子的骨灰，他的身邊跟着自己的父母，隨着他的步子慢慢的走了出來，肖雲峯看到我的時候，勉強的朝着我笑了笑。可是他的笑，在我看來，那比哭還要難看。
骨灰肖雲峯是隨身帶走的，並沒有放在公共墓地，他說，他在家裏爲爺爺建了個靈位，肖家的人死了，都是要回家的。和肖家的列祖列宗在一塊，老爺子也能有個伴兒。
肖父肖母看到我的時候，一點責怪我的意思都沒有，他們說人死各安天命，老爺子死的時候是笑着的，看得出來他並不怪你。
上完香，我慢慢的走出靈堂，看着這偌大的宅子，我的思緒飄得很遠。
直到進來了一個人，才把我的思緒慢慢的拉了回來，來人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他說他是老爺子的忘年之交，聽到老爺子去世的消息，特地來弔唁的。
走進靈堂的時候，他特意的多看了我幾眼，不過他卻沒有多說話。
後來肖家又陸陸續續的來了很多人，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有黑道的，有白道的，也有不少的行里人。
這個時候，我充當起了孝子的角色，每進來一個人，我總會重重的爲他們磕上一個響頭，我沒想着偷懶，而是把額頭實實在在的磕在了地上。
肖家一直都是一脈單傳，肖雲峯要爲老爺子守靈，這重任就落到了我的身上。不管怎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老爺子爲我做了這麼多，人如若不懂得報恩，那就和禽獸沒有什麼分別了。
一直持續到晚上10點左右，來肖家的人才慢慢的少了起來，磕了一整天的響頭，我的額頭上都起了包，碰地上的那塊地兒，早就被磨破了皮。
這中間肖雲峯出來找過我一次，他說，以後你就住在我家裏吧，你是五鬼命，可不能大意。不過肖雲峯的好意卻被我婉拒了，我的旁邊現在還跟着一個鬼呢，我住在肖家像個什麼樣子，而且這麼多年過來了，就算被人認爲是早夭的五鬼命，我也不是好好的活到了20多歲。
看到沒人進來了，我才重新回到了靈堂，默默的盤坐在一旁，聽着肖雲峯對着老爺子傾訴。
我迷迷糊糊的就快要閉眼的時候，這時候突然的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人，他穿着一身老式的唐裝，六十歲左右，很精神，一點都不像一個上了年紀的人。
就在我準備撲通跪下去的時候，我卻感覺自己被一隻大手給拉住了，本來半彎的膝蓋，一直沒能碰在地上。
擡起頭望着這個老人，我發現他一臉的微笑，他朝着我擺了擺手，示意我不用跪，他說，我就是單純的來看看老朋友而已，再說了，男子漢也不能輕易的給別人下跪。
原本一直處在悲慼中的肖雲峯看到這個老人走進來的時候，立馬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陳爺爺，您怎麼來了？”
“照你的意思，我是不能來了咯。”被稱爲陳爺爺的老人笑了一下，然後拉着肖雲峯的手，“小峯啊，你也是個苦命的娃兒，你爺爺走了，有事就和陳爺爺說，我和你爺爺一樣。”
寒暄了幾句，陳爺子就拿着一炷香爲肖爺子上了一炷香，然後就罵老爺子爲什麼比他先走，擱下兄弟一個人。從陳爺子的話中，我知道他叫陳天，與肖老爺子的名字只差一個姓的區別。陳天是後來改的，原來他叫陳志高，因爲他和肖老爺子是過命的交情，後來想了想，改不了姓，就把後面的名改了算了。
陳天很和藹，一點也沒有擺譜的樣子，就像是長輩一樣和我們交談着。他也是個行里人，原來是肖老爺子救了他，當時他遇到了一隻了不得的邪靈，就他那點法力怎麼可能降的住它。幸好當時遇到了肖老爺子，不然他早就死在了鬼的手中。
最後快要走的時候，陳天望着我和肖雲峯良久，他說，你們兩兄弟的命都苦，一個五鬼命，一個童子命。都是短命，卻出奇的都活到了這個年紀，不得不說你們在一起倒也能夠相互幫助一下。
肖天這死鬼應該告訴了你們買命的方法吧？我還記得他爲了小峯這不爭氣的小子，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找到那續命之法。
說到這裏的時候，肖雲峯輕輕的點了點頭，我卻聽的雲裏霧裏。
肖老爺子臨走的時候，只是和我說，買命，買命，是和死人買命啊，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當我問到怎麼買命的時候，陳天卻絕口不提，交代了兩句，就走了出去，走的時候他還給了我們兩人一人一張護身符，說是在最危急的時候救下我們一命。
醫院的工作我辭了，肖雲峯知道我手頭緊，所以他給了我一萬塊錢，讓我以後有錢了還給他。
他說，五鬼命的人，在太平間那地方，是死的最快的。
只是我不知道，我自己這輩子似乎已經與太平間分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