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惑?”李響有些意外。

    “嗯,”蒼臨淵點頭,“可否和我一同逛逛?”

    “樂意至極。”

    兩位鎮國戰神,在繁華的街道上走着。

    因爲臨時改變了容貌,倒不怎麼惹眼。

    此時正值盛夏,酷熱難耐,街道兩旁的店鋪、商場,都開了空調,讓大街上的溫度提升了不少。

    兩人走進一家小食店,點了兩碗冰粉,尋了空處坐下。

    這是個夫妻小店,開在京都武道學院西門,因爲暑假的緣故,幾乎沒什麼客人。

    放假在店裏幫忙的女學生走上前來,將兩碗冰粉放在桌上,“兩位,你們的冰粉好了。”

    放下冰粉後,回到櫃檯旁邊玩手機,細長的拇指不斷在屏幕上跳躍,不知在和誰聊天,嘴角始終掛着笑容。

    李響拿起一次性塑料匙,挖了一勺放入口中,清涼甘甜的感覺立刻傳來。

    蒼臨淵熟練的用勺子攪和攪和,讓裏面的芝麻、葡萄乾、花生碎等作料拌勻後,纔開始一勺一勺的喫。

    “沒想到你還挺會喫的。”李響說道。

    蒼臨淵說道,“返祖之後,便很少有口腹之慾了。你封神之時,我爲了擋住獸潮,調動九州無數本書籍上的文字之力,那些文字、句子、文章,始終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

    李響又吃了一口冰粉,沒有插話。

    蒼臨淵繼續道,“我發現那些書籍中的文字,蘊含最大力量的,並非先賢大家所著的名篇,而是來源於民間的小說、散文、畫本,嬉笑怒罵,都有力量。”

    李響說道:“人間煙火氣?”

    蒼臨淵一愣,“我來找你,果然沒錯。”

    他看外面來往的行人,說道:“回到京都城後,我每天都會出來,去繁華的商場,去喧鬧的菜市,去軍營,去學校,去深巷子裏的髮廊。”

    “我見了很多人,也和很多人說過話。”

    “有凌晨四點就出門的清潔工,有揹着孩子的女工人,有坐辦公室的白領,有退休遛鳥的老人,也有在水塘邊一坐就是一天的釣魚人。”

    “我從他們那裏,學了許多詞,許多句子,回去後,就將這些詞句寫成文字,記錄下來。”

    “我感受到了人間煙火氣。”

    “這些文字,充滿了生命力,也充滿了力量。”

    “但是……”

    蒼臨淵視線落在外面的街道上,思緒卻不知飄去了何處,沉默半晌,才搖了搖頭,“但我,依然沒能找到世間最強大的那個字。”

    李響默然。

    當初封神之時,蒼臨淵爲了阻擋獸潮,寫了許多“乂”字。

    這個字只有一撇一捺,書寫起來,極其簡單。

    那一日,蒼臨淵以手爲筆,以靈炁爲墨,寫出無數個“乂”字,高山被這個字攔腰斬斷,大地被這個字犁出無數峽谷,妖盟大軍被這個字切割,如野草一樣成片成片的倒下。

    封神能夠成功,蒼臨淵功不可沒,這個乂字功不可沒。

    太公離開時,對諸多鎮國戰神一一點評。

    當太公看向蒼臨淵時,卻說,“寫的太多了。”

    蒼臨淵放下一次性塑料湯匙,說道:“我當初以爲,太公所說的「太多」,指的是字的個數太多。”

    “因爲那一日,我收集九州文字力量,在獸潮之中寫了十萬八千個‘乂’字。”

    “不過回來覆盤後,發現如果將所有力量,集中在一個‘乂’字裏,是無法阻攔獸潮的。”

    “所以我錯了。”

    “太公說的太多,並非指字的個數,而是……我的字錯了。”

    蒼臨淵說着,眼中露出一抹悵然和困惑。

    倉頡造字神鬼泣。

    蒼臨淵繼承了倉頡的血脈基因,這一生寫了無數個字,卻無法找出最強大的那一個。

    李響忽然開口,“或許,是太公錯了?”

    蒼臨淵一愣。

    李響道,“術業有專攻,對文字的瞭解,太公不一定就能比你強。”

    蒼臨淵皺眉沉思,半晌之後搖了搖頭,“但我寫的乂字,的確不是最強的。”

    “但過了這麼久,我仍然找不出最強的那個字。”

    他擡頭看着李響,眼中閃過一抹期待,“你繼承了太公衣鉢,或許知道點什麼。”

    這纔是他的目的。

    至於大白天的,天上忽然多出來一輪明月。

    至於是否要對高天原發起戰爭。

    這些,他都不怎麼在意。

    對蒼臨淵而言,只有寫字,纔是最重要的事。

    李響沉默許久,說道:“舊日天庭,還存留着許多石碑、牌匾,那上面,都篆刻着文字。”

    “地府遺址裏,也有許多碑文,碑文上也有文字。”

    蒼臨淵不知李響爲何會提到天庭和地府,但他相信,李響說這些,必定有他的道理。

    看書寫字的人,最講道理。

    於是他也不插話,耐心地等着李響的話。

    李響繼續說道,“天庭和地府,都存在了許多時間,遠比倉頡所在的時代更早。”

    “但不管是天庭還是地府,那些碑文,存在的時間,都是在倉頡之後。”

    “也就是說,天庭和地府的文字,都是來源於九州人間,也就是來源於倉頡。”

    “在倉頡之前,天庭的神仙,地府的陰神,記錄信息,依靠的不是文字,而是神紋和鬼紋。”

    李響拿取了一次性筷子,從碗裏沾了冰水,在桌上書寫。

    與其說是書寫,不如說是作畫。

    畫的是神紋和鬼紋。

    兩者的順序、方式和圖案,都不一樣。

    但兩者都蘊含着某種力量,很是玄妙。

    倉頡的目光,隨着筷子游走,看着神紋和鬼紋從無到有,感受着其中的力量流轉波動,只覺打開了兩扇門,他想要跨進門裏,卻無法將這兩扇門打開。

    “很複雜,很玄妙。”

    李響的聲音,將他從沉迷之中驚醒。

    蒼臨淵回過神來,赫然發現,身上衣衫,已經被汗水浸透。

    櫃檯後面的小女生擡頭看來,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李響衝她招了招手,“老闆,再來兩碗冰粉。”

    那小女生重新露出笑容。

    李響對蒼臨淵解釋道,“兩個小時了。”

    蒼臨淵怔了怔,擡頭看了看牆上的電子時鐘,皺了皺眉。

    李響道,“不管是神紋還是鬼紋,都很複雜,能看懂它們的神和鬼都很少,所以神道和鬼道,都很難走。”

    他話鋒一轉,“而倉頡創造的文字很簡單,即便是資質平庸之輩,也能很快學習掌握,信息的傳遞、保存,都變得極爲方便。”

    “在倉頡之前,九州大地上,生活着無數部落,蠻荒而暴戾。因爲無法順利交流,這些部落不斷征伐,戰爭從未斷絕。”

    “文字創造之後,文明之火被點燃,部落之間交流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順暢。”

    “於是,大一統成爲可能。”?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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